张炬早就发现陈歌不是一般人,那双眼睛不管看到什么都能保持平静,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感到吃惊一样。
坦白说,他很害怕这样的人,不过也正因为害怕,所以他才选择听从和跟随。
站在照片前面,张炬睁开仅剩的右眼,他默默注视着陈歌的脸。
平凡的五官,混在人群里一眼都找不出来的外貌,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表情。
很难形容,就像是怨念深重的厉鬼和变态的疯子结合在了一起,从那张脸上能看到疯狂、病态、残忍,但唯独看不见畏惧和害怕。
张炬知道自己的长相,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是个恐怖的怪物,可陈歌刚才的举动让他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加恐怖的“怪物”。
“是的,我们应该是一类人。”
他相信了陈歌的话,因为那种表情只有经历过地狱的人才会拥有,对方也和自己一样,遗忘了过去。
“对不起,白老师,我回想起了一些很不愉快的记忆,所以才会失控。”张炬的声音难听、刺耳,但是他的态度却好了很多。
“没事,老师又怎么会真的去责怪学生呢?”陈歌脸上带着微笑,给人的感觉很和善,很温柔,很难相信刚才和张炬说话的人也是他:“你回想起了什么?不要有顾虑,全部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痛苦的回忆。”张炬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的衣服被一点一点染红:“我想起了目睹凶杀时的自己,懦弱胆小;我想起了大火烧灼皮肤的感觉,像一根根针扎进肉中,直到感觉不到疼痛;我还想起了我躺在无菌病房里苦苦挣扎的样子,绝望在心里生根发芽,我不想死,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那在你生命的最后阶段,你身上或者你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张炬出现在“门”内的世界,可是他当时已经失去了推开门的能力,陈歌好奇的是他是怎么进入这座学校的,只有知道了进来的方法,才能有机会推测出逃离的路。
三星场景里,“门”是唯一的出入口,但四星场景似乎有些不同。
“生命的最后阶段……”张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似乎是陷入了昏迷,但是又能感知到外界,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噩梦,但是我清楚记得一件事,每到夜深的时候,病房里就会出现一扇门。”
“门?”
“我在医院里住了七天,那扇门每到晚上就会出现,距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它跑到了我的床边。”张炬仰起头,脸上满是鲜血:“那是一扇会移动的门,我越是害怕,越是绝望,它就会离我越近。我无法求救,在第八天的夜晚,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只只手伸出门缝,将我拽了进去。”
张炬描述的情况和发生在常孤身上的事情一样,他们都遇到了一扇会自己移动的“门”,每到午夜凌晨,这扇门就会慢慢靠近熟睡中的人,最终立在床边,门从内部推开,带走床上的活人。
“门后就是这个学校吗?”陈歌更好奇后面发生的事情,他想要知道张炬失忆的过程,这个在大火中毁容的学生,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半身红衣的。
张炬摇了摇头:“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在梦里他们都叫我林思思,我反复告诉他们我叫张炬,他们认错人了,但是他们却觉得我在开玩笑。”
“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我只能以林思思的名字在梦中生活,体验林思思遭遇的一切,久而久之,甚至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叫做林思思?”
“被欺凌,被冷暴力,被无视,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实中的我已经变成了怪物,就这样活在梦里其实也挺好的。”
声音平淡,张炬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没有朋友,全世界都讨厌我,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慢慢让我变的麻木,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走进了我的梦中。”
“那是一个阴雨天,同桌的书包里被人塞了一只青蛙,她怀疑是我做的,可我怎么去做如此无聊的事情?”
“没有人听我辩解,同学们将我赶出教室,走廊上的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只好一个人逃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