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把她们当做敌人,其实我很清楚,自己唯一的敌人就是医院。”陈歌绝对不是临场演戏,他在医院经历的那些事情全都没有忘记。表面上看那座医院打着救赎和治愈的旗号,实际上在这座城市里不断制造绝望和痛苦的就是那所医院。正常的人进入医院后,经过治疗,世界观直接被扭曲,病态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最后变成了一个怪物。陈歌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医院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他们似乎非常热衷于制造各种各样的病人。“除了那三个最恐怖的鬼以外,这座城市阴暗的角落里还躲藏着数量众多的鬼,我打听过了,以前这座城市里根本没有那么多怪异的存在。就在两个月前,秩序被打破,各种各样的厉鬼和执念不散的死人开始出现,而那个时间也正好是你在医院醒来的时间,所以我推测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鬼怪都和你有关。”作家以前似乎是写侦探推理小说的,他具有很强的逻辑思维和洞察力。“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间?当时我周围只有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在。”陈歌有些疑惑。“是张文宇告诉我的。”作家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你们上万个人的名字都叫张文宇,你这回答的也太笼统了。”“虽然我们所有人都叫张文宇,但真正的张文宇只有一个,他的能力不输给独眼、咒女,甚至比绯红还要强,只不过他躲在了人群当中。”作家脸上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立刻将自己的记忆转移到了他背负的所有执念身上,因此躲过了一劫。他也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只是他暂时无法现身。”“将记忆转移到了他背负的执念上?”陈歌觉得这个理由不能说服自己,毕竟所有人和鬼都失去了记忆,只有张文宇是例外,别说陈歌了,就是医院都想不明白。“你帮助过的那些人,总有一天会救赎你。”作家扫视周围的那些房客:“慢慢你就会明白了。”陈歌整理了一下作家的话,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张文宇在暗中保护自己,这座城市里的鬼怪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让他们帮忙。“你选择了平安公寓,厄运很快就会降临,希望你能克制住自己,尽量多争取到一些时间。”作家将平安公寓的几个领头人叫到一起,出乎陈歌的预料,平安公寓里的管理员竟然不是看着比较稳重的周姓男人,而是那个一直跟在陈歌身后的小孩。“门楠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房客,他自身能力也非常可怕。”作家的话得到了周围房客的认同,陈歌看向门楠的眼神也变得不同。坦白说他没从这个小孩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胁,只是觉得对方是个熊孩子而已。似乎察觉到了陈歌眼中疑惑,门楠也没有辩解,似乎是不屑于争论强弱这件事。“我们一起来商量下今后的计划,既然决定要对抗,那就要全力以赴,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作家语重心长,他保留了部分记忆,所以他很清楚医院的恐怖。和那个庞然大物比起来,平安公寓这些人根本不够看。“接下来我们以平安公寓为中心,不断去寻找那些躲藏在阴影里的伙伴,邀请他们加入。”门楠虽然看着年轻很小,但他说话和做事的风格却跟成年人差不多,经验老道,再加上对敌人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多次帮助大家化险为夷,所以他在平安公寓里地位很高。有时候公寓里的人也在奇怪,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么“坏”。“除了躲在城市阴影里的鬼,医院里的部分病人也可以作为争取的对象。”门楠走到了三楼最里面,他看着地上的张敬酒:“那所医院里关押着数量庞大的病人,如果能把他们全部策反,我们会轻松很多,毕竟再坚固的堡垒也可以从内部轻而易举的攻破。”“门楠,地上的这位病人是我在医院里的朋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歌很关心张敬酒的情况。此时张敬酒的四肢被木板固定,拗断的骨骼已经被矫正,刚才老周拿着锯子就是在给张敬酒制作夹板。“这个叫做张敬酒的病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医生把他当做垃圾丢弃,结果正好被当时躲在垃圾道里的左寒发现,他将张敬酒偷了出来。”门楠检查了一下张敬酒的伤势:“自从离开医院后,这个病人就一直昏迷不醒,为了保住他的命,我们想办法埋伏了一个医生,可惜这个医生什么都不知道。”陈歌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平安公寓的力量,在门楠的带领下,他们可以活捉一位医生,并且还没有被医院发现,这已经非常厉害了。“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置这个医生?留着他的话,说不定医院会跟着找过来。”“暂时先拿他来做试验吧,咒女对医生们身上的黑色丝线很感兴趣,我们这医生送给她,说不定能换一个人情。”门楠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他准备直接榨干这位倒霉医生的所有价值。双方又聊了很久,可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左寒也没有回来。老周和作家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让陈歌尽快离开,然后约定明天午夜凌晨之后,在新海东郊的荔湾街见面。趁着夜色,陈歌离开了平安公寓。他并不知道在自己走后,三楼那一道道鬼影全部都盯着他的后背。“我们真的要把赌注压在他身上吗?”门楠看了一眼作家:“你该不会是跟他一伙的吧?”“我就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在他背后出现的时候,用充足的时间和机会杀死他,但你心里产生过这个念头吗?”作家反问门楠,说完后,他还看向了其他房客。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老周站了出来:“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莫名其妙,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认为他值得信任。”“我也有类似的感觉。”戴着眼镜的女教师开口说道,她旁边一个抱着自己头颅的女人也举起双手,手动点头。“真拿你们没办法,那就信他一次吧。”门楠见大家都是这样的感觉,他自己也松了口气。……离开平安公寓后,陈歌的大脑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塞满。“这座城里真的有鬼,高医生的答案和作家的答案完全不同。”关于世界上有没有鬼这个问题,陈歌也曾询问过高医生,医院里那些人想要营造出一个正常的世界,可他们想要欺骗陈歌太困难了。对于陈歌来说,比较有挑战性的不是识破陷阱,而是如何在识破陷阱后,还不能被医院的医生发现。“张雅的梦说不定也是真的,她为什么自从见过我以后就一直做梦?反倒是我几乎没有做过梦?难道我做梦的能力被张雅拿走了吗?”上一个问题还没思考出答案,下一个问题就又冒了出来。“平安公寓的房客们全都是鬼,可为何我感觉跟鬼在一起,比跟活人在一起都要舒服?”“他们应该是值得信任的。”走出荒村,陈歌饶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那家特色饭店。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出租车,天空又飘起了雨,陈歌只好跑到饭店门口避雨。小店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陈歌也不准备打扰店主,他本想着等雨停就离开,可谁知道他刚靠近饭店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店主在杀野味?”陈歌试着用手背推了一下门,没想到店门没关。他看见饭店里面桌椅倾倒,到处都是鲜血,后厨门口还有一条断手掉落在地。“吃龙头?!”陈歌心跳加速,他小心翼翼避开地上血迹,从背包里取出工具锤,一点点靠近后厨。“血液太多,想要过去,一定会留下鞋印。”陈歌没有继续向前,他找了个角度,侧头朝后厨看去。大胖子吃龙头被塞在了酱缸里,只有头露在酱缸外面。“他身高接近一米九,体型肥胖,身体不可能被完整塞进酱缸,他被拆开了。”如果对方还有呼吸,陈歌说不定会冒险进去,然后报警求助,可现在对方已经死了,他再过去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荒郊野岭,四周空无一人,他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凶手!几个小时前还说过话的人,现在却成了一具尸体。陈歌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难道这就是作家所说的灾厄?”他一步步后退,双眼紧盯着地面,确保没有留下任何鞋印。离开饭店的时候,陈歌看着被自己碰过的房门:“幸好我是用手背推的门,不会留下指纹,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清理一下比较好。”擦拭被触碰过的那一小块门板,陈歌仔细检查过之后,快速离开了现场。陈歌在看到吃龙头的尸体后没有表现的太过震惊,但这并不代表他冷血。事实上正好相反,吃龙头的死狠狠刺激到了他。如果不尽快逃出这座城,说不定下一个被泡进酱缸的就是他身边的人了。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陈歌绕了很远的路,避开了大部分监控,然后从另外一个地方打车回到了新海乐园。进入鬼屋冲了个凉水澡,陈歌全部收拾好后,打开鬼屋防护栏,准备开始今天的营业。早上八点,张雅和她的父母才来到鬼屋,几人立刻忙碌起来。大家妆容都已经弄好,八点半的时候,乐园管理层突然来到了鬼屋门口,通知张雅的父母今天暂停营业。鬼屋生意红火没几天,现在正是最挣钱的时候,张雅的父母都非常不理解。他们找乐园管理人员理论,对方给出的理由的是鬼屋尚未通过安全检查,部分器材存在安全隐患。好好的鬼屋,说停就停,张雅和她父母也没办法,只能进行自查。九点钟乐园开业,鬼屋大门却紧紧关着,很多游客都表示无法理解,他们有的是专门跑来玩鬼屋的。张雅和她父亲耐心在外面跟游客解释,陈歌则蹲在一楼,默默注视着一切。“这也是灾厄的一部分?”张雅妈妈发现陈歌状态不对,悄悄走了过来:“身体不舒服吗?”陈歌摇了摇头:“我有点害怕咱们鬼屋以后无法正常营业。”“没事的,乐园经常排查,过两天就可以重新开业了。”张雅的妈妈人很好,她自己心里在发愁,这时候还跑过来安慰陈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恩。”陈歌进入场景当中,一边整理场景里的道具,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我不能做出太反常的举动,一定不能让医院发现我还保留着部分以前的记忆。”鬼屋被迫关门整改,具体开业时间待定,不过张雅一家并没有太过悲观,他们以前似乎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乐园里人声鼎沸,游客来来往往,鬼屋附近却又重新变得冷清。快节奏的生活突然慢了下来,鬼屋关停,暂时没有了收入,不过这样一来,张雅和陈歌也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陈歌默默制作器材,张雅在旁边帮忙,可仅仅如此,两人也觉得很幸福了。到了晚上,张雅母亲将鬼屋钥匙给了陈歌,他们离开后,偌大的鬼屋只剩下陈歌一个人。按理说独自留在鬼屋里肯定会害怕,但陈歌却发现自己只有在鬼屋当中心里才会觉得踏实。晚上九点多钟,陈歌整理好背包,准备去荔湾街赴约,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左寒又从厕所窗户翻了进来。再次见面,左寒的样子比上回更加凄惨,他身上多了好几条狰狞的伤疤。“陈歌,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先帮你包扎伤口吧,你这个样子恐怕撑不了太久。”陈歌想要去拿药箱,但是他的手却被左寒抓住:“没时间了,你马上跟我一起走。”“你要去哪?”“新海西郊私立学院。”左寒咬着牙,他似乎正在强忍身体上疼痛:“我用心脏和独眼做了一个交易,如果我意外死了,希望你能带走我的灵魂,完成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用生命做赌注?你疯了?”陈歌站在原地没动。“至少我现在还可以拿生命做赌注,再拖下去,恐怕我连死亡的自由都没有了。”左寒眼中带着恳求:“帮我这一次,我会带你看清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