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远想叫住她,可是,秋苏白已经跑走了,剩下一个瘦弱的背影,在矮小的别墅群之间渐渐远去,他欲言又止地收回了自己伸向远方的手,“苏白!”
但事实上,秋苏白所跑的方向并不是她家所在的方位,她一路跑,跑出了小区,穿过人行横道,她白皙的脸上凝练出细微的汗水,她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在想些什么,停住脚步,喘息不止地半弯下腰,双手杵着双膝,仰头望着视线前方的公寓楼。
七楼,是邱威威住的楼层。
在心最伤的时候,秋苏白的脑子里忍不住想要依靠的人还是邱威威。
可她却再也没有勇气走进公寓的大门,她失落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被推车的小贩不小心的撞出了人行道,奇怪的动作被一个出租车司机误解成了在叫车,在她的前面停下来,却不见秋苏白有反应。
“不上车,你神经病啊!”出租车司机狠狠地说,秋苏白面无表情地沿着马路行走,连自己所处的路口也不知道,她用力蒙住自己的嘴巴,想就这样堵住源源不断地悲伤,但忍了太久的眼泪早就克制不住地湿了她的面庞。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刻感觉到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小时候,秋何娜甚至哭着说过为什么父母对妹妹更好一些,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她在家呼风唤雨,只要她说得出来,父母就会满足她。
越是找不到自己不是父母疼爱的孩子的蛛丝马迹,秋苏白的心才觉得更加的迷茫。她的眼前不是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而是从小到大,父母对待她点点滴滴的好。
这么多天,她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去面对现实,可真相就像是埋伏在心裏的定时炸弹,不是不去触碰,就会自动被清除,强忍住的悲伤就在这一刻引爆。
秋苏白停住脚步,她如纸般干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马路的喧杂覆盖了她的声音。她注视着从眼前开过的一辆辆汽车,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要选择什么。
天空中被云霞染红的天边,太阳向着西边的地平线悄悄地靠近。
“好美哦!”冯楠挽着邱威威的手,陶醉地将头靠在他宽宽的肩膀上,欣赏着天空的红霞,邱威威面无表情地抓着公共汽车的靠近后车门的扶手,对冯楠不理不睬。
突然间,司机猛刹住了车。车厢里的人被这没有预兆的刹车,吓得猛拍了几下胸膛,责怪司机是怎么开车的。只有冯楠在这惊吓缓过来之后,埋在邱威威的怀里偷笑,她在心裏感谢这司机及时的刹车,让她和邱威威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了。
可是,邱威威很快推开她,说:“站好点。”
冯楠不高兴地瘪瘪嘴。
司机愤愤地推开车窗,朝着从车前走过的秋苏白大骂了一声,“你没长眼睛啊!”
秋苏白无视那些愤怒的声音,继续往前走。
司机重新启动引擎,嘴巴里咒骂道:“找死啊!”
车厢里的乘客不约而同地往车窗外望了一眼,秋苏白正从逆向车道朝着另一个车道走去,刚好被冯楠看到了,她靠近车窗看到乱穿马路的秋苏白,喃喃地说了句:“她脑子有病啊,哪有这样过马路的。”
邱威威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目光迅速被他视线范围内——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秋苏白单薄的背影。
邱威威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筋络都紧缩在一起,那个在梦中不断萦绕的名字在喉间呼之欲出。
“停车!快停车!”邱威威朝着驾驶座对司机喊,可是,司机不理不睬,周围的乘客提醒道:“还没到站呢,再等等吧,到前面路口就停了。”
邱威威趴在封闭玻璃窗上,看着秋苏白走到另一条车道之后,突然间停住了脚步,她眯起眼睛看着从远处拐角开过来的一辆装载货车。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被按上了减速器,在时光隧道里缓慢的播放着:秋苏白在心裏默数着时间,听着货车司机紧按着喇叭,刺耳的鸣响在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哭干的泪水划过满是泪痕的脸,秋苏白缓缓地闭上眼睛。
“苏白!小心!”一双强有力的手抱住秋苏白颤抖的身体,退到了路边,秋苏白倒在他的怀里,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为什么不会感到疼。秋苏白心想着,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同时与她睁开眼睛的马远,两个人的目光温情深切相融,秋苏白挣开马远的怀抱,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马远抓牢她抗拒的双手,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悲伤地说:“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有什么事情比死还要让你难过!如果你死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有多少人会为你难过,你知道吗?”
秋苏白被马远的话弄哭了,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悲伤地哭泣着。
“所以不能死!你要好好的活着!既然你的父母对你那么好,那你何必去在意自己未知的过去呢,就当自己原本就是他们的孩子,好好的活着,过好现在和未来,过去时无法证实一切!”
秋苏白眨了眨哭红的眼睛,抬头凝视着马远,说:“好好活着……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当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去相信自己不是没有人要……被抛弃的孩子吗?”
马远点了点头,给了秋苏白一个坚定的目光。
不远处,邱威威气喘吁吁地从车站跑过来,可看到了马远与秋苏白相拥着的画面,他的脚步再也抬不起来。追上邱威威的冯楠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减慢了脚步,走到邱威威的身后,猛地抱住他,说:“忘记她吧!她不值得你那么喜欢她……我们,好好交往吧!我们会幸福的,请你相信,一定要相信!”
邱威威有气无力地推开她的手,像失了魂的行尸走肉按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额头的汗水如同他心中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