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的流逝。
午后的太阳更加炙热,阳光像一把把利剑劈下来。
时光渐晚,温度缓缓的降,海上浪花变得轻盈而温柔。
最终艳阳成夕阳,暮晚的霞光遍洒在大海上、岛屿上、船上、人身上,然后下工的广播响了起来:
“为鼓励广大电影工作者用共产主义思想指导创作,《大众电影》举办的第五届电影百花奖与中国电影家协会举办的第二届金鸡奖授奖大会在长安举行。”
“百花奖的评选结果是,最佳故事片为《喜盈门》、《乡情》、《白蛇传》,最佳男演员是王新刚,最佳女演员是李秀明……”
“今年的电影金鸡奖和百花奖授奖大会正好在主席同志的《在延州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發表四十周年之际,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去年我国的电影工作者们一年完成了故事片105部,是新中国建立以来摄制故事片最多的一年……”
伴随着广播声,学生们哗啦啦的开始收拾桌椅和课本。
放学了。
值日生们在喊:“大家把椅子带回家啊,要不然就翻到桌子上,别跟上一次那样都扔在下面,弄的我们扫地不好扫!”
学生们凑在一起商量:
“走,斗陀螺去?”
“招弟你今天要不要来跳房子?还要去给大队打猪草赚工分吗?”
“谁去我家写作业?我爹娘领着我妹妹去去看姥娘了,我家今晚宽敞安静,能好好学习。”
“走,写作业去。”
王忆收拾了教案和课本夹着出门,他踏着夕阳余晖回到听涛居,看见小老鹰正在扑棱翅膀飞上飞下。
时而从地上飞到灶台上,时而从灶台飞到树梢上,时而扭曲着飞出个S型,时而回旋飞出个B型……
听见王忆的脚步声,它立马从树梢上落下来钻进了铁锅里,等看到是王忆,它又拍打翅膀跳出来继续飞上飞下。
乐此不疲。
王忆见此很无语。
这到底是个什么老鹰?怎么这么怂?是之前被人给打怕了?
而且他怎么感觉这小老弟脑袋瓜子不大机灵?难道上次不光是翅膀被打骨折了还被人把脑袋瓜子打迷糊了?
小老鹰的翅根已经长好了,王忆也给它松绑了,本来以为它会直接飞走,结果并没有,它在听涛居这裏定居了,每天就等着王忆来投食,不给投食就上桌子去抢吃的。
这让王忆一度非常怀疑它的血统。
人都说老鹰野性难驯,要养鹰得先熬鹰,而熬鹰这活特别艰辛,以前封建王朝时代都是皇家和权贵们玩的东西。
可是这小老鹰完全没给他这样的感觉。
当然它并没有被王忆驯服,它只是赖在了听涛居,实际上它现在并不让王忆接触——投喂的时候可以给摸摸头、捋捋毛,其他时候那绝对不行。
王忆看到它已经恢复健康,决定把它从小锅赶走。
这个小灶是有用的,王忆都好久没开小灶了。
他挥挥手把小老鹰赶开,准备让大迷糊收拾一下小铁锅。
等他走近了凑上去一看!
锅子里好些树枝树叶!
小老鹰根本不是在瞎飞乱跳,它在找树枝做鹰巢,而且看这个样子就是要做在小灶里!
王忆真的无奈了。
怎么整?
不好整!
不过提起开小灶,他想到了之前给孙征南和徐横的承诺,要做大肉龙吃!
于是他从屋后拎下一块风干肉给大迷糊,说:“把肉剁成馅儿,活点面,咱们今晚做大肉龙。”
大迷糊迷迷糊糊的问:“王老师,什么是大肉龙?我不会做。”
王忆说道:“我会,你和面擀大饼就行了。”
正在大灶里收拾野菜的漏勺探头出来说道:“校长,我也会做大肉龙,不用你动手,你忙你的正事,饭桌的事我给你负责。”
王忆点点头。
不过大肉龙的肉馅他还是要自己调。
实际上用不着调,他有各种饺子料、包子料、馅饼调料等,直接用现成调料搅和上花生油和葱末即可。
大肉龙不能少了油水。
大迷糊和面擀大饼,漏勺剁肉馅,王忆最后加入调料交给两人,这样他坐享其成即可。
天色还很亮。
王忆在门口溜达了起来。
有人招呼他。
王忆扭头一看,是供销公司的审计员宋金燕来了。
她带来了两套年用票证和一些零散的票证,什么布票、粮票、邮票、酒票、烟票等等齐全。
“都是我攒下的。”她笑着解释道。
王忆说道:“用不了这么多呀……”
“在我手里也没用,你们岛上发展需要这些东西,那就送给你吧,当做我支援咱们外岛建设工作了。”她洒脱的说道。
王忆已经准备好了账本和钱数,宋金燕一一仔细的进行核对,然后王向红也过来了。
他一手扛着一条长而厚实的布卷、一手拎着一卷电线,送过来说道:“王老师、王老师,咱生产队委托供销公司买的东西送到了,你看看这对不对?”
王忆打开电线看了看,说道:“对,没问题。”
有些紧张的王向红顿时露出笑容:“那机器你能修的好?”
王忆说道:“能,没问题的。”
他又把幕布打开,这条幕布是灰黄色的,上面有多处修补痕迹,不过痕迹比较小,只是稍微能影响观影体验。
王向红有些心疼说道:“这块幕布花了二十元,是老徐去市里一家电影院买来的,人家正要换新幕布,就把这个便宜卖给咱了。”
说着他又乐呵起来:“连电线一共二十八元,如果这就能给咱岛上建立起电影放映队,那咱真是值了!”
王忆卷起幕布说道:“肯定值了,咱只要可以放映电影了,到时候就对外开放观影,收门票,一个人好歹收个一分钱两分钱。”
“这价钱便宜,肯定是有的是人来看,到时候咱们光收电影票就可以很快的把这投资给收回来。”
王向红犹豫了一下,说道:“王老师,这怕是不行,国家不允许私人放映电影来收费,县电影站肯定会来查你的。”
王忆说道:“咱没有私人放映,咱们是社队企业集体所有嘛。”
王向红说道:“王老师,这电影队可不能再属于咱集体了,机器是你用照相机纪念品换的、是你修好的,发电机是你找同学支援来的,这样电影队怎么能属于咱集体?”
他摇摇头:“作为你的长辈我不同意你的决定,作为支书,我也不能让你这样给集体做贡献。”
王忆无奈的说道:“问题是电影队如果属于我个人所有,那我就没法收外队人的钱当电影票。”
“这样咱也不能拒绝外队人来看电影吧?到时候咱用柴油发电,让他们白白的看吗?当然偶尔白看一次也可以,毕竟其他生产队花钱请电影站的电影放映队去放电影的时候也允许咱去看。”
“可咱自己有了电影放映机可以天天放,到时候总不好让人家天天来看吧?”
“所以要收电影票!”
王向红迟疑了起来。
王忆说道:“所以这事我考虑过了,还是得把电影队编入咱们社队企业,我是这么考虑的,支书你听我说说。”
“第一,我是王家的子孙、是生产队的社员、是集体的一分子,给集体做贡献是应该的。”
“第二,支书,您以后退了,咱这生产队是不是得交到我手里?所以我现在给生产队多多的做贡献,社员们是不是以后会更信服我?”
“现在社员们为什么信服你?不正是因为你从部队复员回来后就给咱生产队做贡献吗?”
王向红笑了起来:“你看的挺长远,志向也挺大,才回来咱生产队三个月就准备接我的位子了?”
王忆说道:“这不说以后嘛,当然以后的事谁说得准?我现在先努力吧,努力给咱生产队做贡献,争取得到咱生产队所有社员的认可,争取以后能成为咱这艘集体大船的掌舵员。”
王向红说道:“其实你把学校办起来了,你就是以后的掌舵员了,等学生娃们长大了,他们谁会不听你的话?”
王忆说道:“你说起学校正好我要说第三点,支书,我做出这决定的第三点原因是我想把电影放映队的收益进行单独规划。”
“收入全员归队集体,但我要申请一半收入来支援学校建设,学校以后开支不小的。”
王向红说道:“那我全力支持你!你这么说的话,我认为你的考虑还是相当全面的!”
王忆问道:“可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担忧,个人不准放映电影给社员们看更不准收钱,社队企业的话就可以吗?”
王向红笑道:“换成集体产业的话我倒是清楚规定——也不行,不过民不举官不究,咱又不放映反动的东西,以后上级来检查你看我去应付他们。”
“另外给电影票定价的话,咱要学城里那样定价,不要直接要死一分或者两分,城里电影收票都是看碟下菜,好电影要三毛五毛、不好的电影才要一毛!”
王忆说道:“好,那就学城里去定价,票价收归集体然后将一半调拨给学校的财务。”
听到财务两个字,正在审核账本的宋金燕抬起头来。
她这时候把账对完了,便问道:“王支书,你们生产队要成立电影放映队?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一直在听两人说话,但财会审计工作需要仔细认真、全神贯注,不能三心二意,所以她一直忍着好奇心。
放映电影的事隐瞒不了。
王向红便骄傲的指着王忆说道:“县里电影站支援我们一台电路进水坏掉的电影放映机,我们王老师能修好。而我们生产队也有发电机,这样就能放映电影了!”
宋金燕羡慕的说道:“哎呀,那可真好了,以后有机会我也要来你们这裏看电影。”
“一人一分两分钱真便宜,县里最少一毛钱,上个月开始热映《少林寺》,票价还涨成五毛钱呢,就这样都是一票难求。”
王向红问道:“这么夸张?一张电影票五毛钱?三斤细粮呀!”
宋金燕点头说:“是真的,因为《少林寺》是武打的,听他们说可好看了,以前从来没看过。”
王向红想到了王忆带回来的《少林寺》录像带,一颗老心顿时骚动起来。
这电影不打反动派也不打小鬼子,看着也没有名角,还能这么好看?
宋金燕审核完了账单,然后开始进行新一期的账单登记,王忆让孙征南和徐横下去搬货。
至于他自己?
他自己要去看小奶狗们什么情况。
一个多周了,快要睁开眼睛了。
不过现在还没有睁开,四个闭着眼睛在草窝里打滚,它们也不想打滚,想要用小短腿撑着身体走路,可草窝松软而且不平坦,站起来就打滚。
好不容易自己站稳了,旁边的兄弟姐妹又打滚把它给撞倒!
就这样,它们努力了一番努力了个寂寞,一个站起来的也没有,全在草窝里打滚。
老黄不知道去哪里溜达了,可怜的野鸭子成了奶妈,它晚出早归去草草填饱个肚子就得回来在窝里罩着小奶狗。
王忆刚才一过来就是看见它在单腿站立,整的王忆还以为它是在教小奶狗们学走路。
天色渐晚,炊烟四起。
夕阳西降,洒下温暖而橙红的光芒依稀的照亮着天地之间。
不少母亲和奶奶的吆喝声在袅袅炊烟中响了起来:
“王状元你死哪里了?少玩陀螺,你那陀螺钢珠子都磨平了!”
“大钊回来吃饭吧,吃完饭再温书。”
这两句话先后响起,王忆听的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不对,王状元这小子得好好教育,他以后可是跟人起冲突把人给枪杀了的,得好好磨他的脾气!
大灶的烟囱也在冒炊烟,粮油那股独特的香味顺着锅盖下冒出来的热气往外窜。
王忆溜达着去看了看自己所属的小菜园,已经长出来不少菜苗。
这都是他施肥有功。
岛上土地不是真土地,天涯岛就是一座海底山,整体是石头,不过几万年时间里风吹来灰尘、落叶腐烂化作腐殖质,然后时间长了日积月累,慢慢形成了一些小块的土地。
这种土地都是在石头凹处,就像石坳台的大石坑,那裏面如果填满泥土就会成为岛上一小块农田。
本来因为有丰富的腐殖质,这些土地土层浅但是很肥沃,可是岛上住人的历史太久了,每年都有人种田,以至于土地肥力流逝变得贫瘠了,很缺乏氮钾磷元素。
王忆蹲在学校的菜园前琢磨。
要发展天涯岛不光要发展社队企业,当然社队企业这条路必须走,还要走的踏实、走的长远。
另外也要发展农业。
岛上缺少农田不错,但不缺少山坳,可以从内陆运送土壤进行人工造田。
现在改革开放了国家工业也要踩着油门往前突飞猛进了,化肥尿素之类的生产厂家会迅速扩大规模,只要有了肥料那土地贫瘠问题就能解决,到时候岛上也就有了农业。
王忆想着点点头。
嗯,虽然这只是赵括纸上谈兵,可他觉得自己谈的挺不错,这构想可以发展着试试的。
他正在沉思,漏勺出来殷勤的冲他喊:“王老师、王老师,吃饭了!”
王忆拍拍手回去。
锅盖大开,大灶里满是水雾,一进去烟雾萦绕的。
香味很足。
锅里盘着一圈圈的大肉龙,等到海风吹走了水汽、降低了温度,漏勺拿出一条来切开:
面层蓬松,肉馅清晰可见,就像是卷起来的果酱面包。
一人一大块拿在手里,裏面肉馅没少用酱油,所以不用吃菜了,直接吃这大肉龙就很好吃。
徐横和孙征南去找大蒜,他们做了蒜泥,用了味精和老抽来调味,把大肉龙蘸蒜泥。
王忆佩服,孙征南不愧是鲁省人,对大蒜那是真的热爱。
而徐横那边还在说:“吃肉不吃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