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飘荡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很是宜人。餐桌上的刀叉闪闪发亮,雪白的餐巾叠得整整齐齐,高脚杯里倒上了红酒,背景音乐是行云流水般的竖琴协奏曲《玫瑰人生》。
锺荩嘴角绽出一丝微笑,她喜欢这样的气氛,让人放松。她点了吞拿鱼沙律、野山菌清汤、生鲜椰子牛肉沙拉,还有百里香乳鸽配蔬菜,每道菜都是锺书楷锺爱的。
锺书楷现在哪有心情关注眼前的美食,他悄悄打着腹稿,准备锺荩的发问。
锺荩闲闲地看向邻桌的客人,那是一对中年夫妻,也许是情人,射向彼此的眼神非常热切。
“我听外婆说,爸妈结婚那天,爸爸落水了!”
锺书楷一愣,干干地撇撇嘴:“那时不通车,去安镇就得坐船,我晕船……吐得晕天黑地,眼一花,就栽进河里。”后来,他穿的衣服是从伴郎身上剥下来的,伴郎只好穿临时借来的衣衫。
锺荩手托着下巴,睫毛扑闪个不停,“真是落后。”
“三十年前,哪能和现在比。”
锺荩垂下眼帘,手指漫不经心地餐桌上画着圈,“当人们创造出‘离婚’‘分手’这两个词时,说明它们是允许发生的。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只有选择。爸爸,三十年过去了,你在妈妈心裏,还是结婚那天落水的那个人。如果你们现在分开,我可以把妈妈照顾得很好。但是爸爸呢,再过三十年,那个人会认为爸爸还是今天的你吗?”
锺荩的声音低柔却不失力度,一下把锺书楷给问住了。
再过三十年,他八十多岁了,腿脚不灵便,耳朵、眼睛也不好使,说不定得了老年痴獃,阿媛看到他,会喜欢他吗?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和你妈妈好好的,怎么可能……离婚!”他黑了脸。
“爸爸是不可能,但别人呢?”锺荩一语道破。
锺书楷呆住。
他和阿媛是在朋友家吃饭认识的,朋友就介绍了下名字,其他没多说。饭后打麻将,阿媛挨着他坐,在桌下,有意无意用腿蹭他。也不知阿媛用的是什么香水,他连眼前的牌都看不清,只觉得她蹭过的地方烫得可怕,很没出息的,他当时就有反应了。
后来,他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他搁桌上的手机挪了个位置,一扭头,阿媛朝他笑,眉儿弯弯的,眼睛像会说话。
散了后,他一上车,急急打开手机,裏面有条短信:如果我说你像我初恋的男人,你信吗?
他信了。
吃过两次饭,两个人熟悉了。阿媛告诉他,她离婚了,有个女儿跟着奶奶过。他本来还掖着点什么,听了这话,把自己的手臂掐出了一道白印儿,想不到自己这么幸运,但他真没往离婚那方面想。
男人怕老婆、骗老婆,都是在意老婆。
阿媛不止一次说想跟他天荒地老的,他都不接话。
“爸爸也许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但再这样下去,后果怕就不受爸爸的控制。如果有一天那个人找上妈妈,爸爸想过吗?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婚姻,不可能两者兼得,爸爸只能取其一。早点下决定吧,不然爸爸会非常被动。一个人撒一句谎,必须要用一百句话来圆,非常心累的。”
锺书楷完全被震慑住了,他无法否认锺荩的话,他给她说得真的后怕起来。
阿媛要是找方仪一闹,绯闻就成了新闻,在众人眼里,他是晚节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