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1 / 2)

我在春天等你 林笛儿 1584 字 6个月前

哑巴终于有反应了,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递给锺荩,手指比划了几下,意思大概是他们拼车吧!

锺荩摇摇手,有他作伴走夜路,她莫名地感到安全。

哑巴也没推辞,把钞票放回袋中,然后,抱着锺荩的行李箱,似乎怕它会碰坏。乡村的路,行驶的都是农用车,维护得并不好,坑坑洼洼的,车颠得很厉害,一路上又看不见什么灯火,只听到呼呼的风声。锺荩不一会,就感觉身上的热气仿佛全部散尽了,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宛若冻结了。屁股颠得又疼,她痛苦地在位置上挪来挪去。哑巴看看她,突然放下行李箱,脱下身上的棉衣塞给她,要她垫在屁股下面。锺荩慌忙拒绝,怎么也不肯接。

摩托车的轰隆声中,她仿佛听到哑巴一声轻轻的叹息。

静谧的夜色里,蓦地出现了一片灯光,司机说安镇就要到了。锺荩掀开棚门,饥渴般地凝视着。

哑巴在镇子口下的车,也不知他去哪,身影很快就被夜色融没了。

行李箱上的轮子在青石板上咕噜咕噜地滚着,安镇的寂静,如铺满了白雪的原野。锺荩在这片原野上跋涉,再过一座小桥,走过一条小径,在河岸边那座带着院子的青砖瓦房,就是小姨的家了。

松软的棉被带着阳光的芬芳,枕头里装着去年的蚕沙,冬暖夏凉,解热清目,翻一个身,便听到沙沙的声响,像蚕儿吞噬桑叶。公鸡已经叫过两次了,猫咪在院中跳来跳去,小姨夫和小姨压着音量在外面说话。

安镇的清晨比宁城总是醒得早些,呼吸之间,都是空气中浮荡的青草味、花香味,锺荩不想睁开眼睛,仿佛自己回到了五岁前,她爱赖在被窝中,等着妈妈过来替她穿衣。

搁在被外的指尖被一股湿湿的温热舔来舔去。

“来喜,走开啦!”锺荩咕哝着,手却没有收回。

房门吱地一声开了,有人噗哧笑着走进来,“懒丫头,这不是来喜啦,是来喜的孙女。”

锺荩腾地坐起,“哥!”来人是何劲,只比她大二十分钟的哥哥。

何劲是个早婚族,二十四岁就结了婚。他说,我这一辈子就喜欢一个女人,晚婚不如早婚。嫂子叫红叶,是北京农业大学毕业的。何劲不是很爱读书,勉强混了个农艺大专的毕业证,就急急回苗圃帮忙!红叶是来安镇搞科研时认识何劲的,方晴说也没看出何劲哪块好,竟然把学历比他高的姑娘骗回来了。曾经,方晴想让方仪帮何劲在宁城找份工作,方仪找了不止一份,何劲每个都做不到半月,就把人家老板给炒了。二个月后,何劲又回到安镇。他说只有呆在安镇,他才能好好地呼吸。方晴笑他没出息,他挠挠头,呵呵傻笑。

现在,红叶负责苗圃品种的培育、拓新,何劲负责销售,再加上何爸爸和方晴,另外又请了一个帮工,何家的苗圃规模越来越大,在方圆几个县城内,是数一数二的。

如火如荼的好日子锦上又添花,红叶怀孕了。锺荩昨晚到家,红叶和何劲已经睡了。方晴没有惊动他们,红叶妊娠反应强,最近一直都睡不好。

何劲拍拍趴在床边的小花狗,让它去外面玩。“你看你有多久没回家,小来喜都比它奶奶高了。瞧你这脸色真难看,再瘦下去,人家会当我是你弟的。”

“去去去!”锺荩朝他瞪眼,“你再胡说,我找嫂子告你状。”

何劲大笑,“妈已经做好早饭了,起来吧!”说着,就去掀锺荩的被子。

“哥,你耍流氓。”锺荩尖叫。

何劲受不了的翻个白眼,“流什么氓,你这小样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锺荩觉得心尖子上陡地抽搐,有股电流像小虫细细密密在血管里爬行,全身酥软。

在去宁城之前,她和何劲睡一条被窝,床搁在方晴的大床边。何劲睡觉霸道,每次都把她挤到床边,早晨起来总被方晴念叨。

早餐是糯米粥,熬得稠稠的,方晴做了长寿大饼,拌了干丝,切了几碟自家做的小菜。何劲把桌子搬到院中一棵桃树下。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方晴在饭桌与厨房间跑来跑去,何爸爸把一碗蜂蜜荷包蛋放在锺荩面前。“是枸杞蜜,特地给你留的。”

荷包蛋不是什么高级食品,但在安镇,早餐吃荷包蛋,却是待客的最高礼仪。

锺荩双手捂着碗,“谢谢小姨夫!”她不想被当作一个贵客对待,她想成为这个家里普普通通的一份子。她的心悄悄哽咽了。

第一次以锺荩的身份回安镇,她就察觉到小姨、小姨夫对她的不同。大了之后,这种感觉更浓。特别在她上了大学、考进检察院,他们觉得让她去宁城是正确的,不然耗在安镇,她能有什么出息。方晴看她的眼神是欢喜而又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也许他们已经习惯她是一个姨侄女,而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不准搞特殊化!”何劲抢着从锺荩碗里拨走两只荷包蛋,一只自己吃,一只扔进红叶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