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上房门,从衣袋里拿出烟盒。
他听到锺荩嘘了一声,“裙子买大了。”
花蓓尖叫,推搡着锺荩,又掐又打,“你别这样,你哭,大声哭出来。”
“没什么可哭的。”锺荩的声音静如湖水。
花蓓却哭得接不上气。
“我睡了多久?”锺荩气息虚弱。
花蓓哭着回答:“你喝的果汁里下的毒品太多,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能力。你足足昏睡了三天。”
又是三天,锺荩笑。
门打开,花蓓挽着锺荩走出来。锺荩仰起脸,天空很白,“阳光真好,很适合远行。”
花蓓把脸别过去。
“祝他一路顺风!”常昊说道。
那起车祸发现得很快。
虽然外面是风雨交加,地点又在远离市区的山里,应该没人经过那里。在现场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说是接到车里的人求救电话,才迅速赶过去。打电话的人气息紊乱,他说录音笔在他的口袋里,请交给省检察院的牧涛处长。这两话说完,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交警问他地点,他撑着说了个梅山……公墓,还说了油菜花……
交警立刻就通知了牧涛。
发生车祸的地点并不陡峭,路势挺平坦,是雨天车轮打滑、还是车速过快造成了车祸,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稍后,车内两人的身份很快查明,除了因车体撞击山坡引起的致命伤痕,没有其他痕迹,所以排除谋杀斗殴的嫌疑。开车的汤辰飞并没有伤到脸,面容平静,瞳孔也没惊恐地散开。方向盘嵌进了他的胸腔,这是造成他致命的原因。坐在副驾驶座的凌瀚则甩出了车,撞上一块巨石,满身血污,神情同样淡定、平静。
交警们冒着雨,直到傍晚才把陆虎运回了市区。
牧涛在凌瀚的口袋里找到了那支录音笔,听完,他在凌瀚身边默默站了一会,然后直接回单位,敲开了检察长的办公室。
当天夜里,警察就拘捕了解斌,查封了飞鸿的账。解斌得知汤辰飞已不在人世,整个人软成了一摊泥。他不仅把飞鸿这些年的枝枝末末说了个仔细,连在酒店教训常昊、火锅店的照片门、第六街区的下毒事件也一一交待了。接着,有关部门的某些领导暂停职务,接受调查。戚博远杀妻案重新列案调查。
深夜,检察长给汤志为打电话。
听他说完,汤志为沉吟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按规定办吧”,便挂了。
其实,按不按规定,都没有意义了。汤辰飞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已不在这世上,办什么呢?汤志为提前退居二线,黄土过膝,最多是教子无方,难道还能影响到升职发达?
景天一对牧涛说:“汤辰飞很聪明,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牧涛点头:“是呀,一了百了,什么都不需要命对了。可是锺荩何错之有呢?”一起戚博远杀妻案,牵出陈年旧案,两条人命,锺荩失去今生挚爱。
“妈的,老天瞎了眼!”景天一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用脚踩灭。
警方最终给出的定论是汤辰飞畏罪逃逸中发生车祸致死,凌瀚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
没有人提起凌瀚的病,人们谈论更多的是他英勇的过去、杰出的现在以及对他英年早逝的唏嘘。
明明热度已退,锺荩却觉得四面八方的风呼呼地往衣裙里灌,身子一点点热气仿佛全部散尽,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的,宛若冻结了。
冷,怎么会让人如此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