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羽挥手，从御朱印帐中取出了他从老唐那里拿走的装备和背包。

“这些你带上，都是你的东西。”

老唐接过背包。

他看着森川羽手里的黄铜罐：“那它……？”

森川羽：“我来带着。”

“你小心自己就可以。”

“嗯。”老唐想到森川羽的力量，还有刚才和他说过的话，点头。

突然，老唐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老大，离开这裏之后，我们去哪？”

森川羽：“去日本。”

老唐愣了一下：“去日本？”

“嗯，我们去日本的东京。”森川羽：“那里是学院势力最薄弱的地方，而且我要到那里办点事。”

老唐点头，将背包和装备整理了一下。

森川羽看了眼手机。

时间上午八点半。

“白天太显眼，你不方便行动。”

“等到晚上，等我闹大了，你再混进追我的学生裏面，趁机离开。”……

另一边，学院，校长办公楼。

一楼的大厅中，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摆在林立的书架中间。

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苍老的面孔，每个人都穿着老式的黑色燕尾服，左手小指上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

年轻教授们只能站着列席，上百人把校长办公室一楼的空间挤得满满的。

所谓“年轻教授”是指古德里安这种。

他被挤在角落里沉默不语，捏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指。

每个“年轻教授”都渴望着那枚古银色戒指，那是卡塞尔学院“终身教授”荣誉标志。

而所谓“终身教授”通常需要在这所学院从事教职工作半个世纪以上，如果这些老科学家是正常人类……早该患上老年痴獃了。

“道格·琼斯，让·格鲁斯……”古德里安教授低声念着他们的名字。

前者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主持建造了第一颗原子弹，终结了二战，后者是载人航天技术的奠基人，帮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月球。

更多的人同样有着显赫的功绩，比如坐在他不远处的阿兰·图灵先生和布莱尔·比特纳先生。

他们一个被称为“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之父”，另一个被称为“数学界的所罗门王”。

然而此刻他们全都沉默着，不时看向会议桌尽头，空着的座位。

那是属于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座椅。

他是卡塞尔学院的院长，秘党里活跃期最长的元老和领袖，也是百年前狮心会的最后成员。

他以令人惊叹的精力、旺盛的斗志和钢铁的手腕开创了秘党的“学院时代”，并在屠龙的战场上所向披靡。

但现在他正躺在学院医疗部的急救手术室，昏迷不醒。

“人都到齐了吗？”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洗得变形的花格牛仔衬衫，破洞连着破洞的牛仔裤，挺着中年发福的肚子的家伙走了进来。

副校长，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这个姓氏在卡塞尔学院内部几乎无人知晓，学员们只知道那是副校长，在守夜人讨论区里的id是“午夜甜心”和“大飞行时代”，最大爱好是喝酒，第二爱好跟看起来像女生的id聊天，聊得热火就问人家要照片……

但他真正的身份是“恐怖的弗拉梅尔”，每个人都要表示敬意的弗拉梅尔导师。

历代弗拉梅尔导师都是秘党中的首席鍊金大师。

弗拉梅尔导师说他懂点炼金术的皮毛，其他鍊金大师就只有跪下说“什么是炼金术小的不曾知晓”。

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可以说明弗拉梅尔导师在炼金术上的成就。

这间学院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鍊金矩阵，无时无刻不再运转，它的作用是放大弗拉梅尔导师自己的“戒律”言灵。

在戒律的范围内，其他混血种都无法使用言灵，连龙王级的目标都会受影响。

不久前刚发生战斗的昂热校长和森川教授，也是一样。

“学院里能到的人都到了。”图灵先生说：“还有的人已经身故，或者已经老到无法挪动的地步了，没法参加这次的会议。”

“这样啊，可以理解。”

副校长耸肩。

“毕竟这次的事情是突然了一些，谁也不会想到有龙类突然入侵学院，还抢走了学院刚得到的龙王之卵，打伤了昂热这个老家伙。”

他一屁股坐到了最尽头的座位上，神色有些恍惚。

半小时前昂热才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帮忙配合一下，将鍊金矩阵的功率提到最大，压制整个学院，然后强杀抢走了龙王之卵的“岚龙”。

但谁知道“岚龙”居然在全功率的鍊金矩阵和“言灵·戒律”下释放出了它的部分言灵，重创了昂热。

而现在学院连eva都丢了，也找不到了“岚龙”的位置。

他看向图灵先生。

“图灵先生，现在为学院提供技术支持的备用主机，可以帮忙找到‘岚龙’吗？”

图灵先生摇头：“很难。”

“它和当前世界各国的超级计算机一个水平，比eva落后了近一个世代，逻辑程序和计算模型更是远远逊色于eva。”

“想要用它找到森川教授，并不容易。”

副校长闻言一叹：“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坐在这裏，大眼瞪小眼了是吗？”

图灵先生被称为“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之父”，在学院中则一直负责研究超级计算机，维护学院的主机。

他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计算机的人。

连他都说难以找到“岚龙”，那估计是真的找不到了。

“也不一定。”图灵先生摇头。

“五分钟前，我们收到了图书馆的报告。”

“森川教授离开了地下通道，在图书馆附近消失。”

“而学院周边的所有监控，没有出现他的身影，这说明他还藏在学院裏面。”

“我们可以在全校广播，与他谈判，寻找和解以及赎回eva的可能。”

“和谈吗？”

副校长陷入了沉思。

“我们还有与森川教授和谈的可能？”

“为什么没有？”图灵教授在手机上敲了几下，会议桌上迅速出现了一道浅白色的投影。

那是备用主机的投影，虽然精细度远远比不上eva，却也可以使用。

“关于森川教授，我找了不少资料，包括他昨晚抢走龙王之卵，以及今天出现时的记录，全都看了一遍。”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他是龙类。”

“他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混血种，而且拥有和我们一样的情感，我们完全可以和他进行交流，了解他的诉求，达成和谈。”

闻言，站在图灵先生背后不远处的施耐德教授惊了一下。

他的学生楚子航也说过同样的话。

“和谈？”

突然，一道寒冷而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同意！”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校董会与秘党元老们的坐席。

与任职于学院，潜心研究的终身教授们不同，校董会是学院的投资者，也是维系学院存在的支柱，元老则是秘党的核心。

如果说学院是混血种仰慕的神圣学术殿堂，那秘党才是卡塞尔学院的真实面目。

几千年前，最敌视龙类，坚决与龙类为敌的混血种家族们，最终签订盟约，组建了它，与龙类抗争。

事到如今，秘党依旧在对抗龙类，且依旧保持相当规模的家族，组成了校董会。

这些家族中，有的是意大利的黑夜皇帝，有的是欧洲最大的“辛迪加”之一，有的更加神秘，连名字都未曾透露过。

还有一些元老则是纯粹的暴力型，亲手解决过多条复苏的古龙。

昨夜龙王之卵被抢，校长只来得及和他们这些终身教授，以及普通教授，学生代表们开会，没来得及与校董会，秘党元老们交流。

现在“岚龙”再次出现，时间依旧仓促，所以校董们和元老们以全息投影的身份参加了会议。

而刚才说话的，是元老中的一位身影。

他瞪着提出“和谈”的图灵先生，像是看到了可耻的叛徒。

图灵先生并不生气，不卑不亢的看着他：“您当然可以表达您的不满，但能说一下您的意见吗？令人尊敬的‘嗜龙血者’贝奥武夫先生？”

听到这个名号，一些没看清那位元老的人，都不由得一惊。

“嗜龙血者”，这个名字在新一辈中已经没有太多的知名度了，但是在昂热和副校长这一代秘党元老里，却足以让人升起敬畏之心。

在工业革命之前，屠龙是件极其危险的事，秘党所能依靠的唯有自身的血统、炼金术和祖辈传下来的屠龙剑。

那是个悲壮而辉煌的年代，秘党成员都穿着长及脚面的黑袍，举着烛台，在森严的地堡中会面，地堡深处藏着血迹斑斑的龙类残骸。

而贝奥武夫，就是那个年代最显赫的姓氏之一。

北欧神话中的长诗《贝奥武夫》的原型，就是这个家族的历史。

在那部长达3000行的长诗中，英雄贝奥武夫以惊人的勇力折断了噬人怪物哥伦多的手臂，又用一柄神秘的巨剑斩下了哥伦多母亲的头颅。

他的最后一件功绩则是屠龙。

贝奥武夫和古龙互相厮杀，最终都用致命一击打中了对方。古龙被斩首，但是他也被巨龙咬伤，致命的毒液流入了他的体内，死在了战场上。

但根据秘党记录下来的“真实历史”，贝奥武夫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古老的屠龙家族。

完成那三件伟大功绩的不是一位贝奥武夫，而是从爷爷到孙子三位贝奥武夫，他们的对手都是龙类和泯灭人性的死侍。

而死在贝奥武夫们剑下的龙类，绝不止一个。

“我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集合学院的力量，干掉这头胆敢侵入学院，抢走龙王之卵的龙类！”

贝奥武夫瞪着图灵先生。

图灵先生皱眉：“我尊重您的意见，但是您的意见并不现实。”

“失去了eva，我们连找到森川教授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抓到他了。”

“只有和谈，才能解决这次的事情。”

“我不同意！”

贝奥武夫提高了音量。

“和谈是绥靖！是屈服！是对秘党数千年与龙类抗争的历史的背叛！”

“我绝对不允许这种可耻的行为发生在我的眼前。”

“而且相比这个，我倒想知道，你是持着怎样的心态，还叫它教授？又是谁把它招进了学院，让一头龙类成为了学院的教授！？”

图灵先生沉默了一会。

他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觉得森川教授是龙类。”

“他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混血种，只是可以变成那副并非人类的模样。”

“这也是我建议副校长请来各位终身教授的原因，我希望各院系的主任们，分析出森川教授的真正的身份。”

“还用分析吗？”贝奥武夫嘲讽似的看着图灵先生。

“它真正的身份就是一头古龙！混进学院只是为了有朝一日重创学院。”

“就像它今天抢走eva这样！”

“而你却还在试图为它辩解，哪怕它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头人形的龙族君主。”

图灵先生眯起了眼睛。

“是吗？如果外表就可以证明一切的话，那么你要怎么样为自己辩解呢，贝奥武夫先生？”

他看着贝奥武夫。

这位背负着传说中屠龙英雄名号的“嗜龙血者”，并不像神话中所说的那般魁梧壮实，皮肤血红，而是出人意料的苍白，坐在那里好像一面厚实的石灰岩墓碑。

而在他的手上，皮肤表面竟然布满细密的白色鳞片！

“我并不用为自己辩解，我家族的历史足以证明我的立场和身份，贝奥武夫绝不背弃人类！”

贝奥武夫瞪着图灵先生。

几千年来，贝奥武夫家族一直是最坚定，最勇敢和最残酷的屠龙者。

尽管贝奥武夫家族后代的龙血纯度高到已经出现了龙化外观，但却很少出现失控的死侍，即使有少数案例也被家族自己清除掉了。

贝奥武夫这个姓氏代代英雄，绝不会做出背叛人类的事！

“够了。”

副校长终于开口。

他已经受够了贝奥武夫为了声势刻意抬高的音量。

“既然贝奥武夫先生你用家族历史证明了自己，那就请各位终身教授们分析一下‘岚龙’吧，觉得他是龙类而非混血种的教授请举手。”

副校长看向另一边属于终身教授们的座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