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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平湖公寓的床上,一夜合不上眼睛,仿佛只要一闭眼,就有一道白影轰然坠下。我点亮了屋子里所有的灯,还将白色的窗纱狠狠扯下,我不能看到这些,被锺越硬塞的几口米粥早就吐光了,呕的已经都是酸水。

锺越是天蒙蒙亮时才回来的,窗外已经有了鸟鸣,我听到咔嗒一声开门响,眼珠子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力气坐起身。很快他就走进了卧室,步履匆匆地赶到床边,见我睁着眼,他才迅速收敛住前一秒颓败的神情,打起精神坐到我身旁:“醒了?在等我?”

我不说话,牢牢地看着他。他似乎一夜就沧桑了好多,头发乱了,眼睛里都是疲态,就连下巴上都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可即便如此,他看着我的脸还是努力挤着笑容,于是我也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干涩地开口说道:“我没睡着,我想你……”

“我陪你,咱们一起睡会儿,听话。”他掀开被子抱住了我,我将脸埋进他带着晨露气息的大衣中,突然就遏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哭不出声响,只有悲痛欲绝的震颤。他紧紧地搂着我,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我的背脊,手腕上的表在走动,轻微的响声像是催眠的曲调,他的怀里没有白影,困意像一头兽凶猛来袭,我很快陷入睡眠。

醒来时天色已暗,又是一天过去了,锺越还在身边沉睡,却睡得太浅,发出喘息一般的浑浊呼吸。我一天没有进食,肚子里的食物也早被呕干,饥饿张开了血盆大口,我翻身下床,赤着脚朝厨房走去。

冰箱里没有多少东西,他并不在家里做饭,只有几包快速面,还有我当时买的几颗鸡蛋。我打开电水壶烧水,将鸡蛋丢了进去,却等不及水开,迫不及待撕开快速面的包装,张口干啃起来。吃得太急,喉咙被呛住,我涨得满脸通红,又从冰箱里翻出牛奶,打开盖子直接对嘴灌了几口。

两袋快速面下肚,一大盒牛奶一滴不剩,可我还是觉得饿,电水壶里的水开了,我捞出鸡蛋,顾不上烫手,囫囵剥了壳塞进嘴裏,上颚被烫出水泡,我含着鸡蛋呜呜哼着,眼泪都冒了出来。

可还是不够,心裏仿佛住进一个怪兽,我吃什么,它就吃掉什么,我喂饱了它,可自己还是饿。身体仿佛破了个大洞,空空的,风一吹就呼呼地响,补不上,也填不满。我扔掉鸡蛋壳,席地坐在狼藉的地板上,双膝抱拢,将头紧紧地埋入其中。过了好久好久,我才终于听到了自己的一声呜咽。

锺越站在我的背后,不知道这么站着看了我多久,等到我哭够起身时,他却又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惺忪着眼睛看着我:“你吃面都不叫我……”话音在看到我狼狈的一张脸时戛然而止,他疾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帮我抹去眼泪和嘴角的食物残渣,目光里透出悲凉的心痛:“你不要吓我,乐遥……”

他的手和脸都已经冰冷,一定是早就醒了的,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朝他伸出手,声音怯怯:“有烟吗?我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