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姑娘敢做出私奔这样有辱门风的事,那人家也不介意多做一桩恶事。
姑娘怕了,目光悲怆地拒绝了老人。
老人叹了口气,笑容虚无地挂在脸上:“她是对的,如今她儿女双全,虽然和娘家断了联系,儿女却都是孝顺的。就是她嫁的那个人,本身也是个好的。”
沉默许久,柳臻问老人:“你怪她吗?”
“怪?”老人微笑,“那肯定是怪的,怪她在意的太多,怪她太胆小,还是怪她竟然还为了那样的一群家人着想。”
叹了口气:“一开始我确实忍不住想怪她,虽然我装作大度的样子,心里也想着希望她能好。但是我也有坏心思,我甚至诅咒她夫妻感情不睦,夫家早点倒大霉。”
人心是复杂的,自己受伤了,又怎么不可能半点不怨怪,可有怎么可能心里全是坏心思呢?
“后来时间久了,我想得更开,当初所有要怪罪在她身上的,其实根源都在我自己身上。”老人说。
是他太笨,竟然想不到去打听消息,是他太听信家人的话却忘记自己最了解他们,一直否定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心意呢。
说到底是他没有本事,没有办法将心爱之人娶回家好好呵护。
看如今,她过的是贵妇人的日子,而他孤独终老在一残旧小院,万幸她当初胆小,没敢跟着她走。
不然两人的日子估计还没有老人现在的日子好过——东躲西藏,担惊受怕,再好的感情都可能消退。
而没有了感情的两人,或许会彼此埋怨吧。
想到什么,老人笑着对二人说:“你们莫不是以为我是因为她才至今未娶亲吧?”
瞧着两人的神色,老人哈哈大笑:“当然不是的。我离家没多久之后,四处就开始起战乱,后来家人逃乱,我就彻底与他们断了消息。等十几年后再见面之时,父母皆已过逝,临去之时还在念叨我。”
“我自觉愧疚,也看清了家人本质,便不想再受家人亲情所困,便一直孑然一身。”
老人咳了几下:“我命不久矣,终了之时还能遇到能与我谈心之人,实乃幸事。”
柳臻和萧秦连道不敢。
老人摆摆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进了屋,片刻之后竟然取出了笔墨,他请两人写一份遗书。
“我兄长家子嗣多,家里住不下,我死后便将这小院留给他。他家三子,幼时最喜亲近于我。后来回到家乡,知道我住在这,逢年节时都会提前或者晚些时候悄悄来看我。”老人忍不住咳嗽起来,等咳完了,继续说道,“我没什么好的,所挣口银,多赠与贫苦幼童,并没有留下多少,如果我去了,怕是还要他添补一些进去给我发丧。”
一阵激烈的咳嗽之后,老人继续说道:“我一身还算自在,也不在意那些,若是他来,便让他随意拿张席卷了埋了就是。让他把我埋得远一些,爹娘见我,恐会生怒。但也莫要太远,我还要跟他们请罪。”
说完,他继续道:“我去之后,过去资助幼童可能会找上门,请他不要打骂他们,也不要另外继续照顾他们。他已有家室,当以小家为重。至于那些孩子,有自己的造化。”
他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帮助弱小,帮就是了。
侄子却不行,有家累,不能任性。
“可记下了?”
萧秦点头:“悉数记下。”将遗书读了一遍,老人的种种担心和教导,一字不漏。
老人识字不多,却瞧得出他的字写的极好。
柳臻就笑:“他可是这回的状元呢。”
“状元?”老人大惊。
柳臻点头:“是,只是他志不在做官,当今便封了他博学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