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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矜一直以为自己明白, 自己想要什么。

他以为, 杀了那个男人，他会感觉到快乐。

毕竟那是他一直一来的目标。

他喜欢鲜血, 而仇人的鲜血, 会更让它兴奋。

况且，那人还是他的父亲，手弑亲父，这等罪孽，让他想一想便要兴奋地颤栗。

他以为，他喜欢看人绝望的模样。

被信任的人背叛，被爱人、亲人、友人背叛, 那种痛，会让他看到最极致的绝望。

那些人眼睛的泪光，那些不敢置信、错愕的脸。

那种破碎的美，最让人迷醉。

他一向喜欢玩弄人心, 于是他希望在一切破碎毁灭之前, 给她温存，给她信任，给她一切她觉得美好的东西。

越是美好干净的东西, 毁灭起来, 才越是令人兴奋。

他期待着那一刻，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一向都是十分有耐心的。

于是他对她千依百顺, 对她说, 他喜欢她。

但...

什么喜欢呢？

什么是爱？

他其实根本不明白。

自从心蛊解开之后，他对她便再无之前的感情。

他本不欲再理她，只是却在那日忽而被她眼中流露出的一点破碎的灰色吸引了。

之后的一切都是故作姿态罢了。

他是由所有负面黑暗情绪凝结的一个人格，就算争夺到了这个躯体，有时候，他也觉得，他不是个人，他更像一个鬼怪。

他被另一个人格压制在体内，他躲在身体深处，用幽深黑暗的双眼，偷偷窥视着世间的一切，看到越是罪恶、越是邪佞的东西，他眼底的黑暗便越深，他脸上的笑也就越大。

从他产生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喜欢黑暗、喜欢罪恶的。他这样的人，若非心蛊，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爱的滋味。

所以，什么是爱？

哪里来的爱？哪里来的喜欢。

没有了所谓心蛊的这层屏障，他玩弄其旁人，没有丝毫犹豫。

他只会玩弄旁人，也只喜欢看人绝望，看人悲愤罢了。

从小山坡上回来之后，那其实最后的一天。他要按这约定的时间，将她交给那些人。

而他将会得到让他心满意足的交换品，如此一举二得，他觉得很好。

在回来之后，那些人已经等到了厅内。

厅外一人也无，所有人都被退遣了下去。

林小鱼看了那几人一眼。

“阁下，人我已经交到你所说的地方。”那几个黑衣人中领头的一个说道。

李子矜看了他们一眼，只是点了点头。

厅内弥漫这一股奇怪的氛围。

林小鱼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抬起清澈的双眼看了看他。

那样子无辜又引人心怜。

李子矜上前几步，对上了她的双眼。

然后，又伸手轻轻扶上她的脸颊。

“小鱼....”

两人双目相对，她的眼睛依旧那么清澈，和他初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让人忍不住觉得，这双眼睛就应该一直这样。

让人忍不住思索，让洁白无暇染上灰尘，让她明白这尘世有多险恶，真的好么....

他修长白皙的手触在她脸上，她只觉得脸颊有些冰凉。

他的手，还是这般冰凉。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那般美，却那般凉薄。

“对不起。”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成不变。

他眼中似乎透露出一些遗憾，只是那遗憾确实表面浅浅的一层，她看见了他深藏于眼底的一丝幽暗之色。

那点幽暗就好似夜里中的鬼火，带点难以察觉的兴奋跃然。

“我要把你交给他们了。”

林小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用你交换了我的父亲。我要杀死他，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眼中带了些哀色，好似在轻轻地乞求她。

好似，除了她，就没人能帮他了。

好似，他真的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故意还是被迫，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对于林小鱼而言，她如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记忆深处涌上一股疲惫。

她只觉得有些累，有些乏。

于是，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压下忽而泛起的困意。

这一切，其实根本由不得她选择，也容不得她反抗什么。

于是她点了点头。

“好。”

那些人便要上来带着她走了。

那些人轻而易举地从他身边将她带走，那一刻，她其实心中并不难过，只是觉得有些疲惫。

只觉得，很困，很困，很想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子矜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她的神色。

他在她眼中发现了那么一丝微微的失落，还有淡淡的沮丧。

看着那一点点的失落、一点点的沮丧，在那眼中一点点地透出来，出乎意料，他心中却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兴奋和快乐。

她并未如他预想中的那般悲愤或伤心。

李子矜有些疑惑。

难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人么？

不论经历了什么，都是无所谓，无论是怎么样的背叛，也都能原谅....

怎么会....

“你为何...不流泪？”李子矜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为何不恨他？为何不伤心？

冷冷的一句话，却好似一阵寒风，忽而间便划破了之前那些虚伪的美好。

林小鱼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再无温柔之色，蹙着眉，那眼神不自觉地带了些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