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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林小鱼回来之后, 她发现, 南荣雪衣与之前相比好似变了许多。
这孩子之前在她面前便是温顺的, 虽然总带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阴沉，而如今，几年未见, 他浑身的气质好似越发深沉了, 林小鱼已然很难再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他对着她还是同之前那般温和顺从，但他的眼眸却幽深地一丝阳光也透不进去。
尽管她已然回来了，他还是保持着每日做斋课的习惯, 一日也不曾拉下。
林小鱼曾不止一次从他身上嗅到浅淡檀香味。
他手腕上还是会挂着那串佛珠, 并不曾摘下。
林小鱼有时会看到他对着佛像垂眸低语的模样。
他那虔诚至极的脸上, 却又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忧色。
他在担忧什么？
南荣雪衣还是同之前一样食素穿布衣，林小鱼曾将此事提过几次，他却只是说, 这么多年来习惯了。
某一日, 林小鱼从他不经意显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看到了狰狞的戒疤。
她抓住他的手, 将衣袖掀开，这才见他手腕上竟是烙了足足九个戒疤。
她看着些戒疤, 原先的灼痕已然消退，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狰狞，却已然是完完整整的九个戒疤了。
佛教教徒向来有燃香受戒一说, 为的是表示对佛祖的虔诚。
她轻轻抚上那些戒疤, 尚且有些粗糙的触感, 可以让她想象到，香火烙印上去的一刻，皮肤被点上这些戒疤，那会有多么疼痛。
南荣雪衣却只是拢了拢自己的衣袖。
他捻了捻佛珠，看上去毫不在意，道：“修行念佛之人，这不过是小事。”
但那九个戒疤分布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看上去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手腕。
林小鱼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笑，只觉得心中一涩，过了许久，她忽而说道：“无需再修佛了。”
南荣雪衣愣了一下。
那佛珠尚且挂在他手腕上，他垂了下眼眸，继而又重新抬眼看着林小鱼，道：“心诚则灵，我修行了这么久，佛祖看我虔诚，竟让我的心愿得以实现。”
“我若不继续修行....不每天祈祷，他若是将我的心愿忘了.....”
南荣雪衣看着她，面上露出的笑容带了几分涩然。
“我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林小鱼忽而一顿。
她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毫无疑问，她总有一天会离开。
她并不属于这里。
而面前这人如此敏锐，他恐怕早已明白了这一切。
所以...他一直...一直都在担忧。
林小鱼本以为，她回来了，他的执念便会放下。
他没有杀死她，他便不会愧疚，也不用对她苦苦追念。
但一切好似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
她回来了，他却并没有放下。
还好似越发焦虑了。
尽管她每天都与他一起，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但他却总好似在害怕着什么。
那一日，林小鱼发现周颖送给她的桃花阁的印章不见了。
她找了许久才发现居然是南荣雪衣拿了去。
她问他的时候，他明显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眼睫微微轻颤了一下，过了许久，他才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我知道这个印章...”
“这是桃花阁的印章....”
他将那个印章拿了出来，原来那个小印章，他竟是随身携带着。
他伸出手掌，那印章就在他掌心。
他看着林小鱼，道：“我以为....拿了这个，或许...你就不会那么容易回去了。”
他看着她，眼眸中带了小心翼翼。
那样子似是想要上前紧紧地抓着她，却又不敢贸然上前，那般小心翼翼地几乎卑微。
他怕她走了，留他一个人，却又怕不让她走，妨碍了她，她会反感他、讨厌他。
林小鱼看着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她上前几步，抱住了这人，带了几分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南荣雪衣却被她这忽如起来的举动，弄的一愣，但渐渐的，他眼中的神色渐渐露出几分隐匿的兴奋之色。
他似是生怕惊扰了这一切，他极轻地靠在了她身上，然后带了些抑制地，他伸手也轻轻抱住了她。
“教主...你不要再丢下雪衣...好么....”
“雪衣只想永远跟着教主。”
“雪衣只想做教主的影子。”
他将下巴靠在她肩膀上，那模样温顺又乖巧。
“永远陪伴着教主....”
林小鱼沉默了良久，她道：“雪衣，没有人能永远陪着谁。”
南荣雪衣双眸中的喜悦骤然凝固了一下。
他靠在林小鱼身边，面上的神色却是难以分辨。
“所以，教主也总有一天....要离开雪衣么....”
林小鱼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南荣雪衣良久才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教主...是天上的仙人....”
“雪衣是地里的石子....”
“石子再如何乞求....也只是石子....”
雪衣抬起眼眸看着林小鱼，他面上的笑那般温和而完美。
“仙人并不会为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而停留。”
林小鱼看见他隐藏在眼底的悲色。
那闪烁在眼里的悲泣的微光。
她忽而觉得心中一怔。
说不明的酸涩感情从心底轻轻泛了起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伸手，轻轻抚上那双带着悲色却笑得宛如月牙的双眸。
对着这个人，她似是总能体会到太多的不忍。
带着几分莫名的怜惜，她轻轻抚上他的双眸。
他的睫毛在她手心轻颤，似是一只有些受惊了的蝴蝶。
那若有若无的感觉轻轻划过她的掌心，她竟也觉得心头带了些异样。
她盖住了他那带着悲色双眸。
“雪衣...我并不懂感情。”
她蹙起双眉，似是并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她的心意。
看着他在她面前这似是要悲泣的模样，她曾在这个世界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两人朝夕相处，她对他早已与旁人不同。
“我很在乎你，雪衣。”
林小鱼能感觉到手心的那双眼睛猛地怔了一下。
她捂着他的双眼，对他轻轻说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希望你能快乐，能开心。”
在那一片黑暗中，忽而有这么一个声音对着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