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玄知的授意下,欧若瑶借着近水楼台的好处,近一步接触黎星川。
她压根没见过那么油盐不进的直男。
【瑶瑶遥】:你晚上有课吗?
黎星川的微信名是个流星的emoji。
-【没有啊】
【瑶瑶遥】:明天例会,我有一部分图文还没做好,晚点有空约个时间讨论下吗?
-【直接发我吧,我负责最后一部分,没做完的我等下一起做了】
这样还能理解为体贴,帮忙分担工作。
【瑶瑶遥】:一起去门口阿三烤鱼吗,部长团请客~
-【我小组作业做不完了,这次先不去了,你们吃吧】
【瑶瑶遥】:看电影去吗,金芮和艾子煜也来
-【我要陪我室友打游戏,这次先不去了,你们看吧】
【瑶瑶遥】:烧烤,走吗?
【瑶瑶遥】:我们四个都在,4=1
-【我这两天肠胃不好,吃不了烧烤,这次先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
……无论什么邀约,多人活动或者双人约见,黎星川都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推掉。
次数一多,她知道对方是故意躲开。
欧若瑶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所有异性对她趋之若鹜,第一次碰那么硬的钉子。
她想不通。
即使没有这种天生的亲和魅力,她也是个足够漂亮的女生,一个美女主动放下身段邀请对方,很少有异性能坚定拒绝。
由于黎星川过于坚定,叫她生出一种猜测——也许黎星川意识到了她不同寻常的魅力,知道自己会被影响,故意躲着她走。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他在欧若瑶心中的形象便骤然深不可测了起来。
她在回忆中找到一些证据。
她和黎星川就读同一个初中,对方比她小一届。
欧若瑶会沦落到九中,是因为她在另一所重点初中的名额被一位关系户空降顶替,学校要求她额外交三万择校费,她一捏手腕,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索性不去了。
而九中不愧是升学率最低的学校,整个学校的男生都很庸俗无聊,头脑空空,十来岁的年纪,每天脑袋里装的都是游戏和美女,没有前程和未来,她看不上他们。
她对黎星川是有一些印象的。
原因无他,黎星川是草包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十四五岁的男生,身形清薄,眼神干净。
穿着同款土老帽校服,他像小爱豆演偶像剧,周边满脸青春痘的普通男生全变成绿叶。
欧若瑶没有跟他说过话,但某次在食堂,近距离打过照面。
对方有点紧张别扭,就像所有见到她的异性那样。
于是她认定这也是个被她外表吸引的人。她因外貌得到的示好数不胜数,像喝水一样自然,也就没太在意。
这样看来,也许黎星川在初中时并不能免疫她的魅力。
——他知道超能力的存在吗?
要不要,试探一下?
黎星川是真的不知道。
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婉拒邀约,会让这姑娘想那么多。
他拒绝是因为有其他的正事要做,除了文艺部他还得参与校队和院队的训练,占用不少课余时间;计算机系一个比一个能卷,把图书馆当家,他对奖学金蠢蠢欲动,学业上自然不敢松懈半点。
不过,毕竟两人是一个部门的,欧若瑶对他的示好同样明显,绯闻还是流传起来。
都是成年人了,大家开玩笑有数,不至于令人过分反感。
他和季望澄每次上课都占同一桌,对方意外看到了欧若瑶给他发的消息。
季望澄:“你和她聊得很开心?”
黎星川:“?”
别人造谣就算了,季望澄为什么也要加入?
他就没那么冤枉过,当场展示聊天记录以示清白:“别胡说啊。“
季望澄问:“她约你吃饭,怎么不去。”
黎星川:“我忙得很啊,去这种无效社交还不如回宿舍补觉。”
季望澄:“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黎星川:“……都说了是初中的事情了!你怎么不说我幼儿园喜欢的女生呢!”
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总之,季望澄的冰冷神色稍微融化了一点。
但黎星川对她曾经有过好感,也是做不得假的事实。
第一次,他辗转要到了一个陌生女生的企鹅号,加上之后,没好意思跟人聊天,看了眼她的企鹅空间。
发现欧若瑶的第二条动态,转发了星座运势,配文:【呜呜,水逆快点过去吧[双手合十]】。
他突然就不喜欢她了。
星座、星盘、紫微斗数、八字……无论是传了几千年的国内玄学文化还是舶来品,黎星川一向抵触,就像痛恨香菜的人吃到一碗铺满香菜的面,海鲜过敏的人去海滨城市吃宴席,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的程度。
黎淑惠和郑远感情出问题,是在他四五岁的时候。
郑远作为倒插门女婿,心气很高,结婚几年后事业起飞,不再忍受丝毫不尊重他的妻子,不再对她处处忍让,两人感情宣告破裂,婚姻名存实亡。
而黎淑惠怀疑丈夫有了婚外情,找到一位“大师”。
“大师”说,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又说,你儿子的八字会克父母,恐怕以后有灾必重,且此子学习差劲,性格顽劣,日后难成大器。不如这样,你交一笔学费,跟我学习玄学。
黎淑惠是个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人,听对方这么说,她逐渐认定是黎星川害了她。
她用玄之又玄的风水命理判自己儿子死刑。
很难想象她能多么歇斯底里,一切都能成为她施展暴力手段的武器——杂志、皮带、一捆网线。
电视遥控器没有放回到茶几上,都会得到她的一顿毒打,拽着头发从客厅打到卧室,口中咒骂不断,什么时候收手并不取决于儿子认错多少次,而是她什么时候出完气。
黎星川哭到邻居听不下去,替他委婉说情,这又会使她怒火中烧,招致更猛烈的报复。
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袖子一摞,都是心惊胆战的痕迹。
有一次,黎淑惠拿热水泼伤了他的手臂,起了一大片水泡,那块烫伤处,像一张腐烂的树皮。
也正是那一次,外婆意识到女儿有多么过分,把黎星川彻底从她身边带走,日子终于好过起来。
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伤口恢复得很快,等到上初中的时候,烫伤疤痕也变得很浅了,乍一眼看,不再那么突兀,过两年就会恢复到看不出来的程度。但难以愈合的伤口,往往不在身上。
小升初,同学们都在各个初中之间奔波报名,他没有;户口划片录取,随随便便上了个离家近的中学。
黎星川从来没想过好好学习,直到初二,偶然发现那150分的差距。
如此远的距离,他看见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卑,而是“如果再努力一点,好像也有机会碰到”。
黎淑惠从前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你这样的人必然一事无成——魔咒一般的语言,像是横亘在他与对岸之间的深海;当150的分差与“首都高中”、“季望澄”划上等号,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船,这艘船破破烂烂的,但未尝不能一试。
他亲手打碎了魔咒。
也自此对一切沾上“玄”字的东西,深恶痛绝。
十月底,期中考试到来。
再优秀的大学也有临时抱佛脚文化,图书馆人数比平时多了不少。
黎星川一直以为大家去图书馆是为了准备得再充分一些,争取考个高分。
直到他发现单白是真的及格困难户。
单白:“救命,这题怎么写?”
黎星川:“代公式啊。”
单白茫然:“哪个公式啊?”
黎星川帮他翻到那一页,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其实用洛必达法则也能做。”
单白震惊:“洛必达法则又是什么时候学的?”
黎星川比他更震惊:“啊?高中啊?”
单白:“。”
单白心虚:“我开玩笑呢,哈哈,我当然记得。”
黎星川总觉得他这茫然反应做不得假。
单白不好意思继续问,生怕自己露馅,独自抱着天书一般的绿皮《高等数学》钻研,钻研了半个小时绝望地发现这知识压根不进脑子。
这也不能怪他,他开学本来应该上高一的,被李玄知提溜来上大一,实在太欺负人了。
不过,单白态度还不错,认认真真啃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