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不等人,汪文渊语言还没组织明白,移门开了。
黎星川没有立刻进门,回头,耐心等他说完。
眼神很安静。
汪文渊骤然哑火。
他掌心沁出点汗,深吸一口气,最后轻轻地、恳切地说:“……谢谢你。”
黎星川这几天挺忙。
文艺部承办的校园夏季音乐节,他有独唱曲目,还有一台帮唱,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练习;落下的课业虽然不多,但为了卷死同学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除此之外,兼职事业也在蓬勃发展。
他每天两点一线,跑来跑去,尽管忙碌却充实。再从繁忙中腾出一点展望的空隙,盼着周末和季望澄见面,一起去食堂吃传奇手抓饼。
汪文渊给他送的那份文件,是季望澄的观察报告复印本,时间明确,记录详实,看不懂的词汇特别多,大概意思是“季望澄睡得挺好,能量很稳定”。
又过了一天,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黎星川一起床便前往研究所,带着他新注册的高权限ID卡一路畅通无阻,在进入研究局域后,负责人接待了他。
负责人的语气微妙:“季望澄的情况,有点特殊,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黎星川忐忑道:“他受伤了吗?”
“倒也没有,不算坏。”负责人说,“很难解释,直接去看吧。”
黎星川跟在负责人身后,穿过曲折的走道,心情是雀跃和忐忑的叠加态。
那一间研究室就叫“专属休息处”,隔着几米距离,远远看见门开着,季望澄应该已经醒了。
黎星川不由自主加快脚步,笑意出现在眼角眉梢。
他站到门前,抬起手,露出一个真正的灿烂笑容,喉咙里吐出一节单音:“Hi——”
看见门内景象的瞬间,黎星川愣住了。
负责人:“就像你看见的这样……”
短短几秒钟,黎星川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确认过所见并不是幻觉后,笑容僵硬,收敛,彻底消失。
表情由开心变为魂不守舍。
他立刻转身,喃喃自语:“起猛了,回去再睡一觉,季望澄怎么会……”
按照黎星川对季望澄的瞭解,对方一定会提前醒来梳洗整理,管理外形,等他抵达的时候,小季一定穿好了剪裁得体的服装,神情从容,状态极佳——就像他们以前的每一次约定见面时那样。
这回也一样,他看向门内时,睡眠舱边上站着外形俊美精致的小季……
负责人:“我们也不清楚原因,但他确实从单独的个体,变成了……”
……整整七个。
“七个。”
黎星川:“……”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负责人平和地望着他,目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希望你能和他好好沟通,问出原因,我们会协助你解决。”
黎星川吐魂:“为什么啊?”
上次是两个、这次怎么都七个了!
绝对不能接受——
然而,不管黎星川接不接受,他都要面对这一事实。
他走到门口,看一眼,快步离开回到走廊,对着墙壁默背内核价值观;再回去看一眼,痛苦地闭眼,疾步离开;又回头……
这是什么?七个小季,看一下;这是什么?七个小季,看一下……如此重复了五六次。
在黎星川反覆走来走去的过程中,七个季望澄的表情动作倒是很统一。
他走过来,季望澄们整齐划一地喊:“闪闪。”
他吓得离开。
季望澄们目光追着他,脑袋朝着他脚步的方向转过去,连旋转的角度都一摸一样,像聚精会神地凝视一根英俊潇洒的逗猫棒,耳朵尖高高地竖起来。
几分钟后,黎星川做好了心理建设,鼓起勇气进门。
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虽然那天在阳台已经和季望澄说开了,对方和另一个‘季望澄’和解融合,但执着了七八年的心结没那么容易根除,就像顽疾一样,反反覆覆。
执念不是一蹴而就,若干年滴水成霜的坚冰,哪能一夜之间消融呢?
黎星川说服了自己,站到他们面前,十足耐心。
“怎么回事。”他语气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为什么弄出那么多人?解释一下。……你现在还是不认可自己吗?”
站在最中间的季望澄说:“没有,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
“不,是我。”穿着黑衣服的季望澄说。
白色衬衣季望澄说:“我先提的,他们说谎。”
几个季望澄互看一眼,表情很不满,开始互相攻击。
“无耻。”
“你不羞愧吗?”
“你怎么能骗闪闪?”
“我说的是实话,你在骗他。”
“不要脸。”
……
黎星川被这群人嗡嗡嗡吵得脑仁疼,双手比了个叉,喊道:“停!不许吵!”
季望澄们被摁下暂停键,纷纷闭嘴,眼神疯狂厮杀,脚下的影子不断攻击彼此。
黎星川心累。
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说:“你说吧,这是在干什么?”
其他人愤愤地看向这被选中的幸运儿。
季望澄说:“为瞭解决情绪磁场的影响问题。我分裂出复数的自己,只要有足够多的磁场相互排斥,效果就能互相抵消——”
黎星川:“……”
黎星川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怀疑季望澄的智商也被他的分。身们平均分走了,以至于产生如此逆天的思路并执行,执行之后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解释给他听。
他眼前一黑,声音都有些颤抖:“……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七个人同时交往,每天亲七个人吗?”
七个季望澄,同时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们颇为期待地轻声询问:“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