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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彦超跑了,很不英雄地抛下皇帝跑了。
郭威愕然,皇帝愕然。
官军为之夺气,皇帝刘承祐慌张着想再派兵,左右群小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不管皇帝愿不愿意,纷纷拥着皇帝往后急退,聂文进之流早已忘了不久前夸下的海口。
一场双方原本预计的大战恶战,刚一开始便在半个时辰之内结束,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月,让邺军举起的拳头打在了软褥上。
“穷寇勿追!”郭威制止了部下乘胜追击的举动。此时此刻,他已经稳操胜券了。
“舅帅,南军新败,正是我军乘胜追击之时,为何不追上痛杀一气呢?”李重进进言道。
“何必如此?”王峻接口道,“南军与我邺军本无深仇大恨,相互之间昔日都是袍泽兄弟,盘根错节,不是生死兄弟,就是亲戚故旧。今日一战,已经足矣,我料今日必有南军将士向我等投诚!”
“秀峰兄所言不虚。”郭威赞道,“南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一战足矣。”
郭威说毕,徒步向义勇军方向行去。
高阜下,义勇军暂时休憩。牙军们抬着韩奕迎向郭威,看到那副熟悉的却略带病态的面孔,郭威的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子仲莫拜!”郭威疾步向前,亲手将韩奕按在了肩舆上,反向韩奕深施了一礼,“子仲对我郭氏之恩,无以回报,请受老夫一拜!”
数万兵马面前,郭威拜得真诚,也无人质疑郭威这一拜。
“郭帅太折煞末将了!”韩奕连忙道,“朝廷群小当道,残害忠良,人神共愤。韩某素重郭帅为人,也曾蒙郭帅厚爱,士当为知己者死矣!”
“子仲伤势如何了?”郭威关心地问道。
“我后背中了两箭,只需半月康复。唯左腿受了一刀,伤了筋骨,骑不得马,走不得路,尚有些麻烦。”韩奕回道。
众目睽睽之下,郭威解下自己的大氅,将它披在韩奕身上,对着部下们喝道:
“速抬至我的大营!再备好酒肉,为韩子仲与义勇军的壮士们接风!”
风继续呼呼地刮着,郭威毫不理会扑面的寒意,仍然徒步与半躺在肩舆上的韩奕并行。他迫不及待地问起韩奕,有关自己正妻张氏及诸子临难的最后情景,当听到郭荣之妻刘氏不愿拖累韩奕而拔刀自刎之时,不禁潸然泪下。
他苍老悲怆的面孔,令人触目惊心,此时此刻,在韩奕的眼里,郭威就是一个可怜的老人,一个失去家园的孤魂野鬼,而不是一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统帅。
“事发之日,韩侯为何能及时出现在京城内?”王峻疑惑道。
“群小欲杀大臣,虑及我郓州兵马威胁京师,曾遣密使来试探韩某心意。我料京师有变,星夜疾驰,跑坏了两匹坐骑,终于在内难之日赶到了京城。”韩奕回道。
徐世禄悄悄问蔡小五道:“真有此事吗,我平日里不曾离军上半步,就差同寝而眠,怎未见过皇帝密使?”
蔡小五想了想道:“或许有吧。”
“噢,原来如此。”王峻听了韩奕的解释,仍有些疑惑,他看着陪伴在韩奕身边的徐世禄道,“这位便是徐世禄徐指挥使了?”
“徐某见过郭公、王监军!”徐世禄拜道。
“子仲麾下无懦夫!”郭威亲热地拍着徐世禄的臂膀道,“世禄之勇,我今日方知。由此可见,天下并非无英雄,只可惜识英雄者太少。”
“郭公,徐某原不过是一卒而已,昔日又曾隶于叛臣李守贞帐下,幸遇韩侯,方得弃暗投明……”徐世禄回道。
郭威打断他的话,摇头说道:“英雄不问出身。我郭威昔日不也是被人称作郭雀儿吗?世禄对我郭氏亦有大恩,郭某必有厚报。”
“谢郭公!”徐世禄拜谢道。郭威见徐世禄面对自己的重诺,仍然不动如山,心中更是高看了他几份,暗道义勇军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
夜幕已经降临,郭威的大帐内气氛热烈,而韩奕及他的部下将校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在一片歌功颂德之中,韩奕面沉如水,推功他人,但凡有人敬酒,他来者不拒,但也只是浅尝即可,并不满饮。众人虑及韩奕有伤在身,也不勉强他。
众将云集,当中大多数人韩奕都相识,唯有一人引起了韩奕的注意,似曾相识。
“韩侯可曾记得在下吗?”那人面色红亮,生得孔武有力,坐在位置稍靠帐门口的位置,能在这帅帐之内有一席之地的,地位当然不低,那人隔着十余人,冲着韩奕遥拜。
“当然记得,青州一别,怕是有五年了。史兄别来无恙?”韩奕蓦然想起此人也是自己的旧识。
那人姓史,名彦超,也是代北豪杰,韩奕当年在家乡青州临朐县以本乡乡兵首领的身份参与剿匪时,时任青州军校的史彦超曾与他并肩作战过。史彦超此前一直在地方当兵,郭威镇邺时,他正好隶于郭威帐下为都将,也是一员骁将。
只不过短短五六年,史彦超如今见到韩奕,只敢仰视。
“托韩侯的福,史某一向安好。”史彦超见韩奕一口叫出自己的姓氏,面露欣喜之色。
“史兄言重了。”韩奕笑道,“史兄当年赠予我的那匹马,倒是被我跑死。”
“哈哈!”史彦超闻言大笑起来,“依我看,那马也死得其所!况且那马也不是我出的钱。”
“彦超与韩侯是旧相识吗?我怎从未听你说起过?”上司郭崇威诧异道。
“青州杨光远之乱后,齐鲁盗贼横行。史某奉命领兵剿匪,多亏韩侯当时指点,史某方能大胜而还。”史彦超眉飞色舞地大讲特讲当年旧事,引起一阵惊叹之声。
末了,史彦超不忘补充一句:“人们常言韩侯崛起太速,我却不这么想,韩侯天生帅才。韩侯能有今日这等英名,理所当然!”
“是啊、是啊!”众将校纷纷赞道。
韩奕却向郭威说道:“此战我义勇军虽获胜,非韩某一人之功,全拜将士奋不顾身所致。然我马军死伤不少,愿郭帅能体谅一二,令我死难将士可以瞑目!”
面对韩奕婉转请求的封赏,郭威当然不会拒绝,除了当即下令厚敛死者,又一一对呼延弘义等施予重赏,当面抚慰。即便如此,郭威仍感到过意不去,不无感叹道:
“财物不过是身外之物,难以承受郭某感激之情。危难见真英雄,郭某一门惨遭奸人毒手,幸有子仲奋不顾身,为我郭氏保一血脉,此即是子仲之赐,又是上天之怜。”
说毕,郭威眼角又有些湿润。那郭宜哥虽然侥幸活下来,但却是养子郭荣之子,其实与郭威并无血缘关系。
他久经沙场,杀人可算是难以计数,见惯了生死,但他并非无情之人,相反他是一个有情之人,除了妾室董氏与养子郭荣因随军而幸免遇难外,还有被韩奕抢救下来的郭荣长子郭宜哥一人之外,郭威的妻子、亲子女、亲侄均惨遭毒手,听说还是遭刘铢虐杀,死状闻者不忍叙说。
郭威成了孤家寡人,一场胜利不足以弥补他内心的伤痛。想到此处,他神情抑郁寡欢起来,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想放声痛哭是什么时候。帐中众将校纷纷停止了喧哗,不敢大声说话。
王峻在身边说道:“请郭帅节哀!”
王峻的家眷也在内难中,一同遇害,他心中隐痛,也最能理解郭威此时的心情。
众将也纷纷劝道:“请郭帅节哀!”
郭威用衣袖一抹眼角,掩饰自己的失态,勉强挤出笑意,却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今日此战,幸赖义勇军力助,还有诸位将校齐心协力,方得获胜。南军经此一败,气势已去,明日再观情势定夺,尔等还需努力,不可轻敌!”
“遵命!”众将校回道。
“报……”有军士在帐外高声呼道。
“何事禀报?”郭威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