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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德殿,宰臣们率百官问皇帝起居。
这是后唐明宗时形成的制度,每五日,群臣随宰相入内殿拜见皇帝,谓之起居。这当然不是真的关心皇帝昨夜睡的安不安稳,也不是关心皇帝今早吃了什么,而是另一种商议朝政大事的形式。
郭威虽说不是最勤快的一个皇帝,但绝不是一个对处理军国大事感到厌烦的皇帝。他也不是一个有学问的皇帝,但他绝不会不懂装懂。
在这个场合中,君臣相对轻松,不必如早朝那样起的太早,皇帝坐胡床,宰相们有蒲垫席地而坐,使相、节度使以下各朝臣们也各有坐具,他们距离皇帝位置的远近体现出他们各自在朝中及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今日郭威待群臣刚落座,就急不可耐地指着韩奕,开门见山道:
“我王师兵围兖州,曹英等将自兖州上表称军中粮草不济,韩奕,你身为东南水陆转运使,可有话说?”
郭威大有兴师问罪之势,却不知自己实在太急着出兵兖州,给韩奕太少的时间准备,韩奕这个东南水陆转运使也不过是才走马上任,倘若不是诸卫将军们部下闲人多,还有从户部、兵部临时借来的官吏们,他也只是个光杆转运使。
韩奕奏道:“启奏陛下,朝廷兵马出兵太急,臣措手不及。”
“你也是掌过兵的人,焉能不知粮草的重要,何故扰我军心……”郭威斥道,忽瞅见韩奕顶着两个黑眼圈,这才压住怒火,“有什么困难,尽早说出来,群僚也好尽早拿出个章程来。”
郭威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意跟韩奕过不去,总想给韩奕找点麻烦。
“陛下明鉴。这东南转运之事,虽说有漕运可以行船,但据臣调查,兖州邻道官府所积粮草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筹集大军所需之数,二来眼下正值春播之时,臣担心遽然征发百姓从征,既会招来民怨,又会耽误春耕,要是误了秋收,恐怕……”
韩奕长了个心眼,他怀揣着“入边刍粟”的奏疏不报,先将困难罗列出来。郭威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这些困难,朕也能体谅,但官军讨逆事大,总归要有个良策应对。否则,朕要尔等何用?”
“回陛下,臣召集六军诸卫群僚,彻夜商议出了一策,正要恭请陛下御览。”韩奕不慌不忙地取出奏疏。
能说上话的,就只有范质、李毂、郑仁诲与魏仁浦了,这四人显然都提前看过韩奕所献的奏表,各有计较。
虽然韩奕恨屋及乌,但赵匡赞幕下那个名叫宋琪的幕僚,着实很有才学,为人又极为务实,没有寻常文人夸夸其谈的特性,这一点让韩奕很是喜欢。
韩奕当即委任宋琪充任自己的记室,宋琪主笔的这一章奏疏写的甚是详备,郭威粗粗地阅览了,深吸了一口气,将奏疏交给群臣阅览:
“我东南各道果真缺粮吗?朕记得去年淮南天旱,淮南百姓渡淮来我大周境内买粮,当时因应王秀峰所请,朕体谅淮南百姓疾苦,也曾特意下旨,严禁我方巡兵有一兵一卒渡淮劫掠,淮南百姓若是来我境买粮,沿边巡检、兵将也听之任之,只是不得淮南人用车载船运,防止资敌!”
虽说一河之隔,淮南数十年几乎没有兵灾,民生安定,在这一点上中原无法与之相比,兵祸虽少,但天灾却是非人力所能及。所以去年淮南遇到旱灾后,淮南人纷纷来大周境内购买粮食。
郭威从王峻所谏,不仅不落井下石,反而允许淮南人来买粮,这无疑是收买邻邦人心的恰当之举,既体现出郭威的英明之处,也表明王峻用心良苦。
王峻见郭威提起自己,连忙解释道:“陛下仁慈,降恩于化外之民,淮南百姓感恩戴德,俱称陛下圣德无量,臣等折服。臣以为并非天下缺粮,去年陛下荣登大宝,心忧天下百姓疾苦,连番下旨减轻百姓负担,况且去年除河东有战事,东南、关中与河南府风调雨顺,民户收成普遍不错,如今只是官府没有积粮,寓粮于民而已。”
这话郭威听的舒坦,人人都会有点虚荣心:“若果如秀峰所言,东南诸道本不乏粮,若朝廷出让部分盐税,能诱使天下富户主动拿出积粮养我王师,减轻朝廷与百姓负担,朕应当首肯。”
王峻刚拜读过韩奕的奏疏,虽然满心赞成韩奕的主张,也在心中暗赞韩奕有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之才,配得上自己政敌的名头,但出于私怨,他当然不会主动替韩奕说话,一言不发坐等廷议结果。如果最终韩奕马失前蹄,让他搜罗出点过失把柄,那就再好不过了。
“陛下英明!”韩奕连忙拜伏道。
“臣有话说!”大殿中有人高声说道。君臣闻声望去,说话者正是宰相范质。
“范卿有异议吗?”郭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