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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奕终于见到了“久仰”的野鸡族勇士诺阿。
寒风中,二人骑马策立在高岗上的残雪中,隔着二十步远对峙冷视。二人身后各有十余骑壮士充当护卫,各自握着刀弓高度戒备,更远的山脊上,双方后队人马横刀立马观察瞭望着,前方一草一木均是一览无余。
冬晨的寒风在低吼着,衰草在风中颤抖着,几株低矮的松树松针发出呜呜的低吟。
如果不是因为曾答应过折从阮,韩奕会放弃李处耘这个人质,不计代价将诺阿当场射杀,他盯着诺阿那裹着狐皮的脖子,像是在欣赏一具尸首。
诺阿也在打量韩奕,韩奕的年轻让他甚是惊讶,而韩奕身上散发的气质却是诺阿所熟悉的,自信、强大而又睿智,这是一种久为上位者身上固有的一种气质,让人不敢轻慢放肆。如果不是因为双方立场的关系,诺阿很想跟韩奕比试一下力气和箭术,甚至喝酒聊天,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让诺阿感到很奇怪。
诺阿也想将腰畔的角弓抄在手里,然后飞快地给对面的年轻人送上一箭。
“你便是诺阿吗?怎么还没当上野鸡族的族长?”
韩奕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一个刻意的极大挑衅,仿佛在说诺阿是个有大野心的人,想挑战族长李万全的权威,取而代之。
诺阿身旁的的族人被韩奕激怒了,诺阿抬了抬手止住将要暴走发狂的族人们,笑道:
“尊贵的朋友,不要试图激怒我,我是高山里的顽石,不会因为一句话而大喊大叫,也不要试图挑拨我和族长的关系,我是他最忠诚的奴仆,为他战斗为他牧羊。”
“朋友?我们汉人是愿意跟你们蕃人做朋友的,正如我和杀牛族的族长拓跋雄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一样,大家放下刀箭,和睦相处,你们牧马放羊,我们耕田织布,各自相安无事,各讨各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韩奕侃侃而谈道。
“很小的时候,我听说过汉人有句话,叫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韩侯,这才是您最想对我说的吧?”诺阿的回话却一针见血。
韩奕闻言一怔,脸上的表情变的丰富多彩起来,他真没想到诺阿比他想像的要更有智慧和谋略,决不是一个寻常蕃人莽汉。
如果换成其他人来庆州抚边,或许会就此和野鸡族谈和,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韩奕内心中对西北以至河西有长远的规划,他需要用整个野鸡族人的血来为自己的计划做铺垫,唯有时不我待的急迫感让他焦虑,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实现。
即便如此,韩奕仍然不会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们汉人还有一句话,诺阿兄弟你可能并不知道。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利箭,你是想做朋友呢,还是想做豺狼?韩某以为野鸡族人已经向四方蕃汉证明了自己的强大,应及早收手,否则怕是招惹麻烦,我想你们野鸡人也不想天天忙着打仗吧?”
诺阿面色一僵,韩奕说的没错,他们并不缺少战斗的勇气,也不怯于牺牲,但是他们却不能不事生产天天跟官军打仗,因为他们消耗不起,更是输不起。
“这个不需韩侯操心,我们强大而又有智慧的族长大人会安排好一切。现在我们还是谈论一下今天会面的重点吧?”诺阿道。
“这个没问题。”韩奕回头招了招手,两位吐浑战士从身后两百步外押着一个被捆成粽子般的人来到身旁,正是野鸡族族长李万全之子李乞埋。
李乞埋挣扎着,他本以为是出城受死,面如死灰,后来他看到了熟悉的诺阿马背上的身姿,就像一个垂死之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是活的,也没有缺胳膊少腿。那么,我们要的人呢?”韩奕盯着诺阿,问道。
“如你所愿!”
诺阿见到了李乞埋,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拘谨戒备的神态也变的轻松起来,他也回首冲身后招了招手,同样有人被押了过来。
韩奕只见过李处耘一次,那还是在前朝时西京留守任上,李处耘给他的印象已经淡漠了,如果不是因为来庆州,韩奕甚至会忘记自己曾见过他。
韩奕将目光投向身后的折德明,折德明隔着一片空地惊喜地往对面呼道:
“处耘兄,他们待你如何?”
“还好,就是吃的极坏。”消瘦的李处耘淡然一笑,这一笑中怕是隐含了太多的屈辱。
“诺阿,快救我!放了那个汉人军将,换我回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李乞埋卖力地呼喊。
诺阿厌恶地看了李乞埋一眼,暗道自己族中这位少爷真是丢人现眼,怎么能在这个场合乱了方寸,成了胆小鬼,坠了族长的威名,族长英雄一世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验明了正身,如果双方无异议的话,现在就交换人质吧。”诺阿对韩奕说道。
“不要着急,反正人都在这里,不会飞了去。”韩奕笑道,“这次机会难得,你我都算是话事的人,不如就趁此机会,双方讨论一下更紧要的大事情。”
诺阿不想被韩奕看出自己急于换回李乞埋,遂放慢声调,装作若无其事:
“您是贵人,当然一言九鼎。而我诺阿不过是野鸡族长养的奴仆,怎敢擅自替主人做决定呢?如果您有甚么想对我家主人说的,尽管说给我听,我自会将您的话带到。”
“既然诺阿兄弟如此谦虚,韩某就不客气了。请告诉你家族长,今后凡是我大周铁骑所到之处,便是受我大周律法保护的国土,任何藐视我大周律法的人,都将被我大周铁骑掀翻在地;凡是我周军箭矢所射到的地方,生活着都是我大周皇帝陛下的臣民,任何不恭者,都将被冷酷地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