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涯在温实家里转了一圈,几乎可以算是家徒四壁了,问道:“老爷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温实坐在门槛闷声抽着香烟,过了很久,叹了口气:“我有一个老伴,她不跟我一起住了,当年我被抓去批斗,她就离开了我。我还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听说还有一个孙子,一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可是他们都不跟我来往。他们说我是汉奸,老子是汉奸吗?老子杀过鬼子,没有害过一个同胞,怎么就成了汉奸了呢?国家都给我平反了,他们还说我是汉奸,咳咳!”老头一口香烟抽的猛了,不住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泪咳了出来,一脸苦涩的笑容看着段小涯。段小涯不胜唏嘘,有些烙印一旦打下,就很难消除了,比如潘仁美,一提起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迫害杨家将的大奸臣,可是历史上的原型,他为大宋做出的贡献,可比杨家将要大的多。又比如曹操,众人似乎都忽视了他为历史做下的贡献,记住的永远是舞台上大白脸的奸诈形象。历史就是一个舞台,里面的人物任由人去打扮,粉饰的粉饰,抹黑的抹黑,然后变成戏剧化的演员。段小涯本来完全不懂这些,只是因为潘婷的事,对历史有了重新的认识,渐渐认识到人言的可怕,所谓众口铄金,比如杨家将的故事,经过世代的演绎,艺术加工,早已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忠奸一旦打上烙印,永世不得翻身。段小涯不愿触及温实的伤心事,问道:“老爷子,你在温家窟住了多久了?”“有大半辈子了吧。”“那你知道白云山有座云中君庙吗?”温实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听说。小伙子,你找这庙做什么呢?”“我妈做了个梦,要我到白云山云中君庙来还愿。”段小涯扯了个谎。“噢,温家窟只有牛王庙和土地庙,没有其他的庙了。”段小涯只有告辞温实,此刻到了晚上,段小涯到了村口的路边,想着能不能搭一辆顺风车,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车通过。段小涯没有办法,只有朝着村里走去,找个人家借宿,因为附近也没什么酒店。走在山路,月朗星稀,隐隐听见不远处的玉米地里,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笑声,段小涯由于修炼武道,耳清目明,听见的声音也比常人要远。不由循声过去,又是一副喜闻乐见的情景,乡村生活真是愉快哇!段小涯点燃一根香烟,拨开一片玉米杆子,拿着手机咔嚓照了两张相片,倒把一对露水鸳鸯吓了一跳,草草收场,慌忙整理。男的很不满意:“擦,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女的羞涩无比,小声说了一句:“姐夫,我先走了。”然后灰溜溜地躲进玉米丛中。段小涯目瞪口呆,姐夫?我去,温家窟玩的可比棘山村大的多了。男人瞪了段小涯一眼:“你可别瞎想,不是亲姐夫,没有血缘关系。”“废话,姐夫哪有亲的,要有血缘关系,你老婆跟你得是兄妹。”男人盯着段小涯半晌:“你不是本村人?”“不是。”男人松了口气:“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是村里人呢,给我根烟。”段小涯丢给他一根香烟,问道:“兄弟,你和小姨子乱搞,你媳妇知道吗?”“说了,不是亲的,她是我媳妇的朋友,因为年纪小,叫我一声姐夫,懂不?”“兄弟,家里有地方住不?”“借宿啊,好说,两百。”男人伸出手来。段小涯倒也爽快,递了两百块钱过去,男人笑道:“能喝酒不?整两杯去。”随即,段小涯随着男人回家,男人招呼媳妇:“小倩,来客了,弄两个菜。”一个不到三十的女人走了出来,普通的村妇打扮,但身段倒不像村妇一般壮硕,苗条的像是一根柳枝,留着一头短发。叶小倩走了过来,打量着衣衫不整的男人,从他肩头取下一根栗色的长发,显然不是她的头发,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别的女人的头发?”男人嚣张地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它要掉到我身上,我有什么办法?”“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是呀,怎样,你有意见?”叶小倩低眉顺眼:“没有,我就随便问问。”然后转身回到厨房准备下酒菜。段小涯目瞪口呆地望向男人,不由竖起拇指:“兄弟,牛逼!”男人嘚瑟地说:“我跟你说,这女人就不能惯着,你要越惯着她,她就越嚣张,你对女人好,她们会觉得理所当然,既然如此,咱们男人倒不如自己潇洒,你说呢?”段小涯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天底下最没节操的人,但是天下之大,他的眼界还是太渺小了,比他没节操的人大有人在。男人启了两瓶啤酒,给段小涯倒上,笑道:“我叫温如初,你叫啥?”“段小涯。”“是棘山村的吗?”一提到姓段,十里八乡首先想到的就是棘山村,因为那里姓段的最多。“是。”温如初笑道:“我姐就嫁到你们村。”“你姐是哪个?”“温彩凤,你认识吗?”段小涯和他碰了碰杯:“我认识,我老丈母娘。”温如初愣了一下,道:“我听我姐说了,我那外甥女林素跟了一个有钱人家,难道竟是你吗?”“是。”“哎哟,这么说来,咱们还是亲戚,你要随素素叫我一声舅舅。”段小涯心里有些不得劲,看着温如初不过比他大个五六岁的样子,叫他舅舅,还是挺为难的,笑道:“你要让我改口,可是要给红包的。”温如初忙道:“那就算了,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两人喝着,就着桌上的剩菜,估计是晚饭的时候剩下的,还有一些温度。不一会儿,叶小倩端了一碟尖椒炒肉上来,又去准备其他的菜,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段小涯叫道:“嫂子,别忙活了,一起吃呗!”叶小倩笑着回应:“不了,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