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来到一座大院门口，嘎哈把车停好。大院的大门是敞开的，段小涯随着嘎哈走了进去，正房的廊庑坐了三五个人，似乎正在等候乌有大师的召见。正房的门也是开着，段小涯朝里瞄了一眼，正见一个花甲老人盘膝坐在一块草席上面，对面也是一张草席，坐着是个妇女。花甲老人就是乌有大师无疑了，他让妇女吐出舌头，看她的舌苔，又问了几句什么，妇女如实回答。他们的对话段小涯是听不懂的，但大概知道这是在看病，有点中医望闻问切的意思。廊庑一个老太太拽了段小涯一下，说了一句西呼语，大意是让他排队。嘎哈拉着段小涯坐到这些人的后面，说道：“段先生，乌有大师的生意很好，好多人都是慕名而来的，待会儿要是见到他，千万尊重一下，我们不能得罪大师的，否则他会给我们降灾的。”段小涯表面答应嘎哈，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过了一会儿，屋里看完病的妇女走出来，一个小伙子站在门口用西呼语喊了一声：“下一个。”排在前面的一个老汉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老汉出来，脸上被画了很多图案。段小涯莫名其妙，不得不说，这位乌有大师治病的方法还真奇怪，可能涉及一些巫的知识。段小涯脑海很多医书药典，也有这种治病方式，但大部分都是无稽之谈，根本治不好病。又过了一会儿，前面的病人全部医治完毕，轮到段小涯和嘎哈，两人走了进去。乌有大师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微微抬起眼睛，说了一句西呼语，嘎哈代表段小涯发言，说要过来抓药。乌有大师望向段小涯：“华人？”段小涯听他会说华语，回道：“是。”“你要抓什么药？”“三七，红花，甘草，川穹，五灵脂……”段小涯说了一堆疗伤的中药。乌有大师愣了半天，说道：“我们这儿只有三七。”“这些都是常见的药，你们这儿没有？”“你说的是你们华夏的药，我们西呼国传统医学用药跟你们不一样。”“你们这儿有人受了重伤，气血瘀滞，跌打损伤，都用一些什么药？”乌有大师望向一旁的小伙子：“须子，大补丸。”那个叫须子的小伙子就到墙边的药柜，打开一个抽屉，然后拿出一只黑色的瓶子，倒出几枚拇指大小的药丸。乌有大师拿出一枚药丸，递给段小涯：“这是我研制的大补丸，里面含有上百种的珍贵药材，一颗只卖998，你要多少？”段小涯拿过大补丸，放到鼻端闻了一下，竟然也难分辨是什么成分，来历不明的药丸，他也不敢让温满服用，所以又把大补丸还给乌有大师。“算了，我不买了。”乌有大师面露愠色：“不买药不看病，你来我这儿干嘛？”“你这药我用的不放心。”须子不由大怒：“我家大师可是巴甲州著名的神医，你竟然对他的药不放心？”“都没看到病人，就敢随便地开药，万一把人给吃死了怎么办？”“混账！你这是在侮辱大师！”嘎哈急忙道歉：“大师，你别生气，段先生是从华夏来的，他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冒犯之处，你别见怪啊！”乌有大师铁青着脸：“我代表神灵，在给百姓治病，你们冒犯我，就如同冒犯了神灵，神灵会惩罚你们的。”段小涯淡淡一笑：“那就让神灵惩罚我们好了。嘎哈，走！”嘎哈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对乌有大师道歉，但见段小涯已经走出正房，他又急忙跟了过去。“段先生，你惹下大祸了，你得罪了乌有大师，他会降灾给你的。”嘎哈哭丧着脸。段小涯笑道：“我才不相信这些鬼话呢。”他在江湖打滚这些日子，渐渐悟出一个道理，越是道貌岸然的人，越是骗子。嘎哈心情忐忑不已，这是西呼国的环境使然，整个社会对这位大师都抱着一种十分敬畏的心理，大师处于一种很高的社会地位。这就导致一个结果，很多没有本事的人，也常常会冒充大师。因为这种大师是没有门槛的，只要懂得装神弄鬼就行，不需要有关部门的约束，这完全是一种民间行为，而且西呼国这么乱，这些大师只要不搞出人命来，也不会有人来管。嘎哈提心吊胆地开车，精神状态出现一些恍惚，直接把车撞向路边的一只垃圾桶，急忙一个刹车，嘎哈出了一身冷汗。“完了，乌有大师真的降灾了。”段小涯无语地望向嘎哈：“什么降灾，这多大点事呢？”“段先生，这是乌有大师给的警告，他是高人，你不可以不信他。”“好好好，我信他，你开车吧。”段小涯无奈地道，他知道这完全是嘎哈心理压力的关系，什么降不降灾的，他根本就不相信。巫术的基本功就操纵人的心理，就算是在装神弄鬼，那也要让人先相信了再说，这其实也是一门学问。一个不懂操纵心理的宗教，它是不会有太多的信徒的。这世上那么多的教徒，其实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什么神明显灵，可是他们依旧相信这一套，这里面有着太多可以深究的东西。但回归到本质，就是操纵信徒的心理，就比如嘎哈，车撞倒了垃圾桶，本来很小一件事，要在平常根本也不会当一回事。不过一旦有了心理压力，就容易产生心理聚焦，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和刚才冲撞乌有大师联系在一起。好不容易，把车开到酒店，嘎哈这一路都提心吊胆的。庞驼迎了上来，问道：“段先生，药抓到了吗？”段小涯摇了摇头：“你们这儿的草药跟我们那儿不一样，我也不敢乱用，我看还是把温满送到医院吧。”“医院可贵着呢，那都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你们这儿医疗条件这么紧张吗？”庞驼叹了口气：“不是在打仗吗？好多医院的医生，都被征到军队去了。我们巴甲州现在只剩两个医院，贵的要死嘞，随随便便都要花上万块钱。”段小涯终于知道那些大师为什么在西呼国社会地位那么高了，因为普通百姓生病，根本无力上医院治疗，所以民间的那些大师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