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情,有兄弟之义,也有朋友之交。虽说兄弟之间换命交心无话不谈,但是有的时候,有些话其实并不适合跟兄弟讲。比如关于女人和情感的话题,越是亲近的关系反倒越不好说,反而是朋友之间说起来会更放松些。顾天佑的兄弟很多,但朋友却很少,能坐一起讨论女人的就更少了,孙京飞勉强算一个吧。
顾天佑从山里出来,先把林晓月送去医院。独自回到兴隆乡派出所,长夜漫漫,想起林中种种,林晓月在医院里分别前幽怨缠绵的眼神,不禁心头一片燥热凌乱。眼下正需要一个能说说关于女人这个话题的朋友,于是便想到了孙京飞。
火锅,烧酒,一个说得来的朋友,外面还有一个准备好一切后就老老实实站在柴堆里的笨徒弟。
孙京飞这厮别看爱情方面是个十足的失败者,但其实只是因为错爱了胡莫菲。在京城,无数豪门深闺梦里,这货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最佳男主角。
孙主任的酒量一般,三杯烈酒下肚,话匣子就被打开了。师从禅宗,说起什么话题都是三句不离本行。
他讲道:五代的时候佛门大兴,高僧云集。其中有一位高僧法号红云,生的面似丹图,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这位高僧最出名之处在于有求必应,尤其擅长解决女子不孕后代的问题。
孙京飞说到这裏顿住,看了顾天佑一眼,意思是考验一下天佑哥是否已猜到红云大师怎么就成了送子娘娘的。顾天佑嘿嘿一笑,这位红云大师人帅枪准,果然是有道高僧。
他当然是有道高僧。孙京飞很认真的说,救人婚姻,污己全人,正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后来有弟子发现其中奥秘,对此深恶痛绝,觉着师父此举玷污了佛祖清誉,于是暗中告发,以至于许多陈年旧事被翻出。眼看许多女子便要因此人头落地时,红云大师先舍身自宫,后赤身集炭于火中,留下舍利子形如赤阳真身。终于证明了所有女子清白。
这就比较牛逼了,前面那些破事儿甭管怎么解释都是个花和尚,但有了后面这赤身集炭于火中。
女人这一生其实很不容易,比较男人来说,束缚在女人身上的东西太多太多。而实际上,女人的生理需要只比男人更强烈,也更难以克制。但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么不公平,男人宣泄自身欲望叫风流,同样的事情放到女人身上便成了下流|淫|荡。男人三分钟提裤子心满意足,女人也只开了个头而已。所以女人的憋闷和苦楚是男人不能想象的。
孙京飞这花喇嘛越说越起劲。大有点化资深流氓,阅女无数的天佑哥更上一层楼的架势。
昔有红云大师用生命为女施主们带去快乐和幸福,你今日不过红尘中臭名昭着一大俗人,怎么就不能舍一点污名,成全一下烈士遗属的点滴心愿?
顾天佑觉着他这故事有些夸张了,刚质疑一句,孙主任立刻不干了,你可以质疑我泡妞的能力,但你不能质疑我对佛学的理解和探索。为了证明他没有胡说八道借酒撒风,他把泓又大师给端出来了。这位泓又大师是孙主任的师父,也是顾天佑在北美结识的一位良师益友。
孙京飞声称,有一次他问泓又大师,什么是佛?老和尚便回答说佛就是“一坨屎”。这个回答离谱吧,后面还有更牛逼的呢。传说佛诞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惟我独尊。”泓又大师就气哼哼地说如果他当时在,一定会将佛祖“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听上去简直大逆不道吧?但事实上老和尚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信仰,他其实只反对迷信,所以“呵佛骂祖”实际上是一种独立质疑和思考的行为。
真正的禅宗不是教条迷信,既不指佛穿衣,也不赖佛吃饭,而是一群真正通透世情,明晰生活真谛的觉悟者。
生活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扒开那些雕琢与粉饰后,你就会发现青丝白发,红颜易老,名将名剑终归尘土,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在渐渐凋零。孙京飞说,不管你有多大的本领,多高的地位,到最后你还是什么也留不住。所以,当你回想一生时,就会发现你这辈子做过的那些让别人感到快乐的事情,实在是功德无量之举。
他越喝越能说,到最后已经不局限于女人这个话题。
和其他教派不同,“佛”并不是一直受到教徒的尊崇,对佛教经义也有各种不同的评论。唐朝的佛教徒说佛祖是个老骚胡,佛经也都是揩粪纸。宣鉴和尚公开宣称他只是一个“教人吃饭、睡觉、拉屎的平常人”。临济的义玄和尚甚至认为佛应该杀掉:“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始得解脱。”
参禅学的不是成佛的道理,而是具体到一言一行的真知力行。
“说着明白容易,做起来能保证不糊涂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孙京飞醉眼蒙胧,指着顾天佑的鼻尖,竖起大拇指道:“你这辈子做学问不成,读书不求甚解,比谢飞白差的远了,连我都不如,但是你做事情的本事却比我们俩加在一起还大,禅宗最看重体悟,道理再明白也成不了佛,你敢杀曹旭这件事儿就是我们都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