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无雪,迪化的天冷的毫无特色,吸口气全是干冷无情的气息,寒意入心,人不禁心情晦暗。
执法人员一哄而上,刹那间小饭馆内一片狼藉,店老板满头是血,仰面翻倒在地,双手无助的挥舞,阻挡着凶狠落下的甩棍。小孙女从后厨跑出来,一下子扑到爷爷身上。
打人者失去了理智,顾天佑相信异地而处,换个环境他不会向这几岁的小姑娘下手,但此刻,棍落无情,就算没能力阻止也绝无坐视的道理。探手之间已将施暴者的棍子夺在手里,一折两段,丢在地上。
没有营养,毫无技术含量的打斗过后,顾天佑搬把椅子坐在那里,执法队的人躺了一地。拿出电话来打给孙京飞,私访遇到了点麻烦,打了综合执法队的人,你给解决一下。不理会孙京飞在那边怎么恼火抱怨,直接挂断电话,招手把执法队的头儿,那个讲规定的瘦子叫到前边来,写了一串号码给他,道:“别鬼哭狼嚎的,没伤筋动骨也没有什么内伤,顶天疼个三五天,一会儿回去有什么问题就打这个号码,我姓顾,你一说对方就知道,有病瞧病,想打官司也可以。”
一猫腰拾起一根金属甩棍,双手一搓一合,竟生生将这东西拧成了一个铁疙瘩。啪的一下丢在地上,道:“别琢磨报复的事儿了,多想想怎么吸取教训才是正经的,现在知道挨揍的滋味不好受,那就将心比心,想一想刚才那一棍要是打在小姑娘脑袋上的后果,你们是来执法的,不是来杀人的,甭管这背后有多少龌蹉事儿,做人就还得有个底限,你说是不?”
瘦子满头大汗,连续点头:“您教训的是,我错了,我们其实也是为工作,上指下派,针对一些蛮不讲理顽固不配合的钉子户,采取一些强制措施是领导的意思,这回我懂了,保证再不会这么干了,您看是不是能让我带兄弟们走了?”
顾天佑笑笑:“你什么都没懂,不过没关系,回去以后你发现今儿这事儿你们状告无门,有委屈没地儿说理的时候就会把我跟你说的话往心裏去了,这串号码你留好了,甭管是报警还是私了,你都得能找到人才行不是。”
综合执法队的人匆匆去了,店老板被打破了头,虽无大碍,却是一腔委屈。眼瞅着顾天佑一阵狂风似的放倒了一地人,以为事儿要闹大,吓的多少委屈也不敢说什么了。这会儿见执法队的人走了,说什么也不敢让顾天佑也跟着走了。
顾天佑笑道:“别担心,事儿没解决以前我哪里也不去,就在你这儿吃了。”
老板憨笑道:“别的没有,吃的管够,你救了我孙女我本该是感谢你的,可这个事情闹这么大,我承担不起呀。”
顾天佑道:“人是我打的,跟你没关系,他们找麻烦就找我,你把屋子收拾收拾继续做你的买卖。”
老板叹了口气,道:“还做什么买卖呀,这个事情越闹越大,自古民不跟官斗,他们这么搞,不就是想不按照商业网点给补偿款嘛,俺在协议上签字也就是了,拿了钱去迪化市里租房子开买卖怎么也能糊口。”
顾天佑点点头,道:“这是您的家事。”随口又问:“你们这个地方被征用了?还是有开发商要开发这裏?”
老板的小孙女端了一盆水出来,老婆也从后面房子那边跑过来,拿了条毛巾帮他擦干净,留下两个伙计在前面收拾屋子,两口子带个小孩子,把顾天佑让到后面住宅。
屋子里分宾主落座,老板道:“这不是要修跨国高铁嘛,我们刀剑镇也在线路上了,我们这条街都在必须搬离区域内,只是这补偿款是依照普通民宅给的,而我们整个镇子全都是手工作坊,饭馆商店也都是各家的老旧民居改的,我听说上头是按照商业网点补偿的,可到了准东市里就变成了民居,所以我不服气呀。”
顾天佑道:“这镇上的其他家的刀剑作坊也是这样?”
老板愤然道:“不听话的轻壮全都给抓起来了,古丽努尔因为这件事被他们给害死了,我儿子到现在都还被关在准东市局看守所,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又能怎么样?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跟政府对抗。”
顾天佑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您是个明白人。”话锋一转道:“古丽努尔的案子我也听说过,准东市局的人说是枪走火了,你是当地人,跟我说说是这么回事吗?”
老板深深看了顾天佑一眼,试探问道:“您是上头来的人吧?”
顾天佑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
老板道:“有委屈跟您说管用吗?”
顾天佑道:“那看是什么事情,让你们搬迁这事儿不归我管,但要是警方办案不公草菅人命,那就归我管了。”
老板刚想说话,一旁他老婆忽然咳嗽了一声。老板瞅过去一眼,有点犹豫。
顾天佑道:“没事,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奉命调查,有冤情就过问一下,没有就算了。”又道:“这年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能理解,她的死有没有冤情其实跟我也没多大关系,没有关键证人,我们也就没有了启动调查的理由,我也很快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这话一说,那两口子立即面面相觑起来。
老板娘怀里的小姑娘忽然说道:“我知道古丽努尔姑姑的事情,她是被坏警察用枪打死的,因为她知道补偿合同的内容,还要到迪化市里告状打官司,所以他们就把她给打死了,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全镇人都是这么说的。”
童言无忌,却往往最能振聋发聩。
顾天佑重重哼了一声,忽然觉得有点恶心,一下子明白了李老教授为什么会那么愤怒。如果连执法者都在践踏法律精神,肆意妄为,这个国家的法律精神还能指望谁来维护?人民的利益,国家的秩序,还能指望法律来保护吗?李老教授近七旬高龄的时候回到国内,凭的是一腔爱国的热血。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教授虽有圆通之性,未失方正之心。这颗沙子进了眼睛,对老先生而言着实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