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拍即合。于是,他们合力堆起雪球,很快就做好了一个雪人,又从公园湖边找来废弃水桶做雪人的帽子,灏甚至将一个破灯笼的绸布拆下来,给雪人做了一个小裙子,可是雪人还缺少一双眼睛。林稚子对着没有眼睛的雪人叹气,灏眨眨眼睛,从口袋里拿出两枚黑黑圆圆的东西来,然后嵌入雪人的脸上,雪人的眼睛黑黑的、亮亮的。
有了眼睛的雪人,立刻变得相当漂亮了。林稚子饶有兴致地问:“它的眼睛是什么东西啊?”
“是你夏天吃过的荔枝核,这两颗滚到了沙发底下,我就收藏起来了。”灏坦然地说。
“噫?!”林稚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灏,露出被恶心到了的表情。见过收藏邮票、字画的,她自己小时候也收藏过糖纸和贴画,可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收藏被口水嘬过再吐出来的荔枝核。林稚子心裏有些崩溃,为什么她遇到的精灵是个奇葩?
林稚子嫌恶地瞪他一眼,起身和雪人自|拍合影,一不留神,灏闪进了镜头,得意地笑着。她推开他,再拍,他再来,再推开,如此反覆几次,他终于认输,恹恹地站到了旁边,踢踢踏踏地踩着雪生闷气。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就在他们的推搡和笑闹中响了起来。无数烟花在深靛蓝的夜幕下绽放,林稚子抬头望了一眼,幽幽地说:“不知道妈妈回家了没?”
灏也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幽幽地说:“我也很想念妈妈。”
林稚子惊奇地转头,第一次听他说起精灵族的事。
在南部神秘的肚脐山里,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精灵国。精灵国里的精灵和人类一样,生儿育女,繁衍生息。每一年的花期,年满十五岁的小精灵会接受任务,飞出精灵国,去广阔而未知的人类世界,只有任期结束,才可以重返精灵国与亲人团聚。灏已经陪伴守护了她三年之久,也就是说,他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父母了。
“任期?嘿嘿!记得你说过伞毁坏了,生命就终结了,这样任期也就结束了吧?想见妈妈吗?我可以帮你。嘿嘿嘿!”说着,林稚子拿起伞朝湖边走去。
灏悔之晚矣,大呼救命,连忙追过去夺下她手中的伞,后怕地抱在怀里:“你想干什么?我不是想回家,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使命。或许,做一个兢兢业业救死扶伤的医生,就是她的使命吧!如果这份使命同时又带给了她充实和满足,你为什么不能理解她呢?”
他的眼睛在雪色和烟火的掩映中,如星光一般亮。她怔了怔,略带讽刺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瓜,走吧!回家吧!”
除夕夜的大街,空旷寂寞,公交和地铁早已停运,出租车也几乎绝迹,他们在天寒地冻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一辆车。
林稚子还没彻底痊愈的脚又隐隐作痛起来。公园离家有五站路,如果步行回家,她不敢想象。灏忽然大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她正要推开,只听他严肃地说:“抓紧我,别乱动。”
恍惚中,林稚子竟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离开了地面,身体忽然变得轻盈无比,转头一看,灏正一只手臂揽着她,一只手臂伸展着——天啊!他们在飞!
小时候,她无数次想象过能像小鸟一样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没想到此刻竟然真的实现了。他们飞过灯火通明的楼群,越过积雪的树梢,风柔柔软软的,已有了春的气息,空气中带着被烟火灼过的冷冽味道,偶尔有一朵烟花在远处炸开,烟花不寂寞呀!有人欣赏的烟花怎么会寂寞呢?一切都是那么美。
春天已经带着希望与力量悄悄地来了。这一刻,林稚子觉得忽然充满了力量。
那个雪人,在春天的阳光里渐渐融化,黑黑的眼睛随着融化的雪水落入泥土里——两颗荔枝核,一颗被雀儿衔走,另一颗在泥土、雪水和阳光里悄悄发芽,长成一棵好看的小树苗,一株没有人注意的小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