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家常年招募身手好的刀客,但凡有江湖豪杰上门的,不用你张嘴,先奉上酒饭,然后招呼住下,愿意住多久都行,谁也不管你,依旧是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想走的时候,给管事的说一声,一律有盘缠送上,久而久之,尉迟家在长安城外的庄子就成了江湖人士的集散地。
尉迟家主素有小孟尝的美名,别管是耍把式卖艺的,还是身上带着案子跑路的,一概收留,他庄子里常年养着几百号闲人,平日里舞刀弄剑切磋武艺,尉迟光也不安排他们做事,就这样白白养着,这些走江湖的好汉也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只要听说谁敢和尉迟家作对,不劳吩咐就会半夜摸过去把人给做了,可惜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尉迟家势力极大,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招惹呢。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开眼的人,甘肃芦阳县十八里堡就有这样一群不开眼的家伙,居然敢劫尉迟家的货物,这事儿不知怎么就在庄子里传开,好汉们顿时大怒,嚷嚷着要去血洗了此地,可是负责照管庄子的丁字房掌柜却长吁短叹,说什么对方是公门中人,惹不起,这纯粹是激将法,好汉们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尤其牵扯到六扇门,别说是偏远州县的衙役了,就是长安府里的官差,他们都敢杀,于是一帮人自告奋勇,说此事不劳尉迟家出动人马,俺们包圆了。
这正是尉迟家的高明之处,办事谨慎小心,这事真要追究起来毕竟是自己这边违法在先,人家芦阳县捕快扣货也是应当的,所以这事儿还是让江湖好汉们去解决最好,别管杀了多少人,总不关尉迟家的事。
刀客们都骑着尉迟家提供的好马,盘缠钱也是足足的,临来的时候还在长安府的妓院里痛痛快快玩了两夜,丁字房的掌柜亲自给他们敬酒,可谓士气饱满,锐气十足,好汉们三五成群星夜兼程,没几天就来到十八里堡外,一百条汉子集结起来倒也声威极大,人喊马嘶的挺吓人,眼瞅着对方迅速将堡门关上,好汉们更加得意,笑骂这些土鳖没见过世面。
尉迟家到底讲究,事到如今还先礼后兵,四掌柜亲自去说合,希望能不动刀兵解决此事,岂料对方吃了秤砣铁了心,吃定这批货了,这正合好汉们的心意,他们七嘴八舌嗷嗷叫着,要踏平十八里堡。
四掌柜韩世河铁青着脸,对方依然不给面子,摆明了要在茶马交易上分一杯羹,这无异于虎口夺食,就算家主亲自至此,恐怕也只有一个打字了,他望着十八里堡的堡墙道:“各位,强盗早有防备,高墙深沟,如何应对?”
好汉们才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呢,七嘴八舌道:“这算什么,就是长安府的城墙,老子都能徒手爬上去。”
“对,咱们兄弟都是练过轻功的,两人一搭就上去了,这堡墙实在算不得什么。”
韩世河满意的点点头道:“攻破堡子,钱物女人全归你们,尉迟家只需要拿回我们的货物。”
好汉们更加激动,这堡子好歹有百十户人家,即使再穷也是有些油水的,想到马上就能冲进堡子杀人抢钱玩娘们,他们的血都沸腾了,说这些人是江湖好汉那是抬举他们,其实不过是些作奸犯科的流氓恶徒,不过派他们来做这个事,还真是找对人了。
十八里堡的防务可远非以前那样了,元封不遗余力的将这座小城建设的固若金汤,本来堡子就是戍边的城堡,虽然破败了些,大体架构还在,堡民们也都是戍边、屯田士卒以及发配充军的刑徒后代,挖沟修墙这些土木作业本来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再加上不计成本的花销,十八里堡被修得简直就像个铁打的刺猬。
堡子外面是一丈宽,六尺深的壕沟,紧贴着堡墙挖的,让人无法攀爬,堡门外有吊桥,堡门有两层,裏面一层外面一层,都是厚木板加上铁箍,堡墙被加高了四尺,人可以躲在后面射箭,箭楼整修一新,箭矢,火油、长枪大刀都储存在裏面,堡子里除了元封直接统领的八十多个少年以外,所有的男丁也都武装起来,一百多号人都拿着长矛在堡墙上站着,也不需要什么技术,谁来捅谁就是。
元封手下这帮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武艺体力自不用说,肯定大大强于普通官军,战斗意志更加不可小觑,这帮少年已经被元封洗脑了,心裏只有小集体,管他什么官府,什么尉迟家,谁敢作对就干他娘的。
堡子里气氛森严紧张,这毕竟是十八里堡第一次应对大规模敌袭,所有人都出动了,后生们穿着皮甲手拿弓弩蹲在墙上,堡门后面摆着削尖头的拒马,几十个挺着长矛的汉子在拒马后面站着,双手微微发抖,握着长矛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少年们的心跳也在加剧,不过不是吓得,而是激动的,苦练了几个月,谁都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武艺,以往只是射靶子,射飞禽走兽,还没射过人呢,眼下正好有一帮不开眼的家伙来免费当活靶子,这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只有那些参加过夜袭干草铺和苦水井之战的少年,才不动声色,故意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轻描淡写的说着不相干的话,根本视远处那些好汉们为无物,其实他们心裏也打鼓,对方毕竟不是普通的马贼,而是从关中来的刀客,刀马武艺肯定不差,不过这也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谁更厉害,还得打完这一仗才知道。
元封不紧不慢往身上穿着皮甲,赵定安在后面帮他把勒甲皮带系紧,悄悄道:“孙大爷,张大叔,还有我爹他们,让你过去说话呢。”
“不去,大战在即,哪有时间闲话。”元封干巴巴的说。
“就是,这帮老家伙,一听说是尉迟家的人便怕了,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想让咱们交出货物赔礼道歉呢。”赵定安愤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