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镇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在长安发生的这些事情不消十天半个月就传过来了,尉迟炯在十八里堡人手里吃过亏,如今他刚登上家主的宝座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否则无法树立威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八里堡人还真没怕了尉迟家。
好在十八里堡的生意简单,唯有马匹和私盐两项,而且这买卖裏面有羌人的份额,所以尉迟家不会对商队下手,唯一方便动手的是十八里堡设在河口镇和兰州府的铺面。
元封下令全面收缩,除了隐蔽的眼线之外,铺面全部关门走人,回十八里堡准备迎战,一时间所有生意都停了下来,贩马贩盐的队伍暂时留在羌地,铺面的当地伙计遣散回家,十八里堡人撤回老家,老李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自然跟着大伙一起暂回十八里堡。
现如今十八里堡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堡墙上搭起了了望台,必要时刻还能点燃狼烟,和附近几个堡子守望相助,陷马坑铁蒺藜暗道机关一应俱全,存粮干草牲畜储备充足,箭矢兵器盔甲也足够,小小一个城堡已经颇有军事重镇的样子,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忍不住感叹,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戎马岁月。
有四乡八镇的保丁助战,还有罗小虎、柳海龙两股马贼充作斥候和突击力量,还有“十三太保”这个战斗力强悍的预备队,哪怕尉迟家出动一千精兵来攻打恐怕也是白搭,再说了,尉迟家能不能搞到一千精兵都是个问题,上次演的哪一出已经让十八里堡人从战略上看不起尉迟家了,色目人最生意还成,打架不行。
元封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说起来十八里堡和尉迟家都是做生意的人,而不是争天下的诸侯,有钱赚就可以了,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十八里堡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如果尉迟炯有这个胸襟的话,应该选择和十八里堡联手而不是对抗。
在返回十八里堡的途中,忽然有一骑飞奔而来,原来是元封安排在巡商道衙门里的狗剩,范良臣身边没有可信赖的人,只好向元封借了十来个人,狗剩就是他们的头儿。
狗剩飞马追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元封让队伍继续前进,自己迎着狗剩过去,天气炎热,狗剩连人带马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见到元封便气喘吁吁道:“不好了,祸事来了。”
元封道:“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范大人收到消息,说朝廷派人来治柳知县的罪,革职拿问不说,家小也要充官,就连下面衙役也逃不开干系。”
元封心头一凛,这是不是尉迟家搞的鬼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保护伞要没了,以往自己查缉走私大办团练仗的就是柳知县给的身份,虽说芦阳县快班捕头和十八里堡保正的职务根本不入流,但实际作用很大,老百姓就认这个,倘若柳知县被法办,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就算完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元封问。
“不清楚,范大人也是偶然得知,可能人已经到芦阳县了。”
元封眉头一皱,自己的情报系统还是不够完善,尤其是官场上的事情,往往要等发生了才知道,不过朝廷办事素来拖拉,兴许这会差人还在路上也未可知,无论如何柳知县对自己有些恩义,如今他有性命之忧,自己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狗剩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速速送信到十八里堡,铁头哥你带着人回家,一刻也不要停,回去以后让定安哥当家,坚守城寨不许出战,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元封匆匆部署道。
“封哥儿,要不要带几个弟兄一起去?”张铁头问道。
“不用,给我预备三匹马,干粮和清水,还有一壶箭,我一个人走速度更快。”
众人不再多说,赶紧帮元封准备东西,每个人都知道元封此去是要劫杀朝廷来的官差,但没人觉得有丝毫不妥,在这些年轻人的心裏,朝廷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就算是钦差又如何,荒郊野外的杀了也就杀了,谁知道哪个干的。
元封迅速上路,脱离大队疾驰而去,队伍中的一头骆驼上,正在打瞌睡的老李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元封绝尘而去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
元封星夜不停赶往芦阳县,三匹马轮换着骑,渴了拿起皮囊喝一口水,饿了啃一口干粮,根本不下马打尖,不分白天黑夜的走,实在累了就点一炷香捏在手里闭眼休息一会,一刻钟的时间香就烧到了手指,于是起来再走。一路上还不忘打听有没有官差路过,有路人告诉元封,两天前有一对官差向北去了,听口音都是外地人,元封心中更急,不惜马力狂奔,终于在次日午时抵达了芦阳县,此时三匹马正剩下一匹了,也已经精疲力竭,跑到城门口就哀鸣一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