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成这样,大营的主将也不过来请罪,这事儿蹊跷,傅有德镇守山西多年,还是有些警惕性的,他赶紧抓起衣服往身上穿,五姨娘只好也爬起来,露着红肚兜和雪白滑腻的肌肤,一边帮大帅穿衣服,一边娇声娇气的抱怨着那帮不省心的丘八。
“嘭”的一声爆炸,许是火药库炸了,震得房里都落灰尘,这下傅有德更惊慌了,失火了竟然没人去救,连火药库都炸掉了,这还了得,他匆忙蹬上靴子冲出门去,门外一帮亲兵已经准备好了,拉来战马伺候大帅上马,直奔东城而去。
傅有德居住在太原内城,这是一座城中城,堡垒坚固,防衞森严,驻扎的都是傅有德的亲兵,所以汉军尚未摸进来。
出了城门,一行人正踩着结冰的道路往前走,街角一转,一队士兵迎面走来,看服色是自家人,可是队形相当古怪,不是排成纵列,而是散兵队形,稀稀拉拉的一字排开,交错行进。
傅有德的衞队长大喝一声:“你们是哪部分的?”
对面来人根本不搭话,当即卧倒在地,乒乒乓乓就开火了,大街上顿时被白色的硝烟和赤红色的枪口火焰所覆盖,猝不及防的亲兵们当场被撂倒一大群,要不是衞队长动作快,连傅有德都要中弹。
亲兵们到底训练有素,来不及装火药弹丸了,就直接拔刀挺枪冲了上去,对面敌人也挺着枪刺迎过来,双方战成一团。
傅有德从地上爬起来,在衞士们的护衞下仓皇向内城撤退,事到如今,他还没意识到汉军进城了,而是以为手下人叛变,老头子刚一进城,城门就轰然关闭,警号声四起,还在梦乡中的亲兵们匆忙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冲出来,上城墙御敌。
傅有德气急败坏,登上内城的城墙,向刚才爆发遭遇战的地方看过去,战斗已经结束,地上躺着几十具尸体,穿的号衣都一样,看不是谁是谁,一滩滩的血已经凝固了,煞是骇人。
一股焦糊味飘来,他下意识的看看身上,胸口的位置有一个烧的焦黑的小洞,再往里抠,竟然是一枚尚有余温的弹丸,傅有德当即就汗流浃背,玩了一辈子的鹰,临了差点让鹰啄了眼睛。
此时“叛军”们已经躲到了街角拐弯处,一面牙旗探了出来,上面竟然写了个汉字!
“傅大帅,投降吧,王师已进太原城,负隅顽抗没出路。”听口音明显不是山西人,傅有德不由得一凛,难不成汉军真的打进来了?
此时兵器库还在燃烧,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滚滚很是吓人,城里老百姓不明所以,有的探头张望,看见满街的兵,又都吓得缩了回去。
……
大周顺天皇帝行宫,张承平彻夜未眠,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梦里见到了母亲,父亲,张士诚的面孔和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面孔交织在一起,他也分不出谁是谁,总之那个模糊地影子就是自己的父亲,正在痛苦的纠结,忽然一声炮响惊醒了他。
不是炮响,是傅军的火药库爆炸,张承平猛然醒来,他本来就没脱衣服,此时直接出门,就看见东面一团黑烟,睡眼惺忪的小太监们也爬起来,狐疑的看着外面。
难道是……不可能,汉军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隆冬的夜晚打进太原城,兴许只是火灾吧,张承平晃晃头,刚要进屋,忽然宫门外一阵噪杂,杨峰冲破内侍们的阻拦冲了进来,他蓬头垢面,看起来也是刚爬起来,一见张承平就喊道:“陛下,不好了,汉军进城了!”
张承平一震,随即叹道:“这么快就要终结了么?”
“什么终结不终结的,陛下快快更衣,微臣护送您去蒙古,咱们整军再战。”杨峰急切的说道,转而呵斥起毓风:“你个死太监,还不赶紧给陛下拿貂裘大氅。”
毓风站着不动,皇帝也站着不动,只是淡然道:“杨卿家,别忙了,我哪里也不起,就在这裏等着。”
杨峰一跺脚:“陛下何出此言,是不是受了什么奸人蛊惑?”
张承平道:“我不是什么陛下,我累了,再也不想打打杀杀,争权夺利了。”
见他神色黯然,周围人也呆立不动,杨峰心头火起,怒道:“扶不起来的阿斗,你不愿意做皇帝,有的是人愿意,玉玺在何处?”
张承平道:“就在御书房,你需要的话拿去便是。”
杨峰风风火火冲进御书房,不一会儿便抱着一个明黄色的包袱出来,看也不看张承平一眼,径直奔了出去。
张承平苦笑一声,对毓风道:“你也走吧,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去也好。”
……
傅有德降了,他的军队都在数百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而汉军又在源源不断的开进来,除了归降之外,就只有覆灭一条路可走,明智的傅大帅最终选择了投降,但是要求汉军善待他的部属。
山西是最后一个未统一的地区,汉军也不想有太多杀戮,很自然地接受了条件,内城大门打开,垂头丧气的傅军鱼贯走出,将兵器盔甲丢在一旁,不一会儿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老将军傅有德灰头土脸,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来到汉军领军大将面前,虽然投降了,但是傲骨依然在,傅有德只是简单的一抱拳:“老朽败军之将傅有德。”
那个身材高大的汉军大将,看样子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很和善的笑了笑,答道:“在下刘元封,傅老将军有礼了。”
傅有德一惊,如此年轻,如此神勇,汉王御驾亲征千里雪夜袭太原,这仗,输的不冤!
太原城头,代表顺天皇帝的黄色旗帜被降下,一面大大的红旗缓缓升起,此时云团散开,一轮红日乍现,金光漫撒,阴霾多日的太原城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