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才睡着,手机又响,一声赶一声,睁眼,窗帘半掩,夕阳已完全没入天际。拿起电话来瞧,却不想接,不知该怎么跟人解释,索性作罢。
楼下没有动静,她头痛得很,犹豫要不要下去,又或者以何种面貌下去,剪不断,理还乱,丧气地想:肚子饿了要吃饭,做完坏事要洗澡。
换了一身衣服,那条裙子被扔到地板上,已经没法再穿。
苏沫下楼,客厅没人,路过厨房,饭菜好端端地搁着,没被动过,浴室门开,书房门开,都没人,阳台上也空荡荡,换下来的衣服倒是堆在洗衣机上,她这回却没心思打理,却也松一口气。
男士拖鞋放在门边,她拾起来收进鞋柜,抬头,却看见那只蓝底彩花的瓷碗正端端正正放在柜子上。一时来气,抄起来往地上砸,松手前又顿住,仍是塞回柜子里。
连续十来天,王居安再没露面,也不还钥匙,却还知道替她锁门,想是那天怕她睡过头。
苏沫上班,恰逢付丽莉出差,等她回来,苏沫也装出忙碌的样子,实是担心有人兴师问罪,可仍在电梯间被人逮住。
两人碰巧都提前下班,付丽莉一见她就拉住问:“小苏,你那天怎么回事呢?好好的放人鸽子。男方说……”
苏沫极为难堪,也紧张:“他,说什么了?”
“说和你讲电话好好的忽然就不理了,再打电话也不接,到底怎么了?”
苏沫心裏一跳一跳,表面却平静道:“付姐,当时手机坏了,不小心掉厕所了。”
付丽莉一脸“有没有搞错”的表情,问:“你叫我怎么跟人说啊?”
“就这么说吧。”
付丽莉有些生气了:“都过这么些天了,你要是对人没想法最好说清楚,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苏沫叹息:“付姐,我也不想这样,现在情况很复杂,我可能明天就会失业,你介绍的人确实好,各方面条件都适合,我也不想拖累了他,再说……如果这份工没了,我也许直接回江南,既然要走,又何必给人希望。”
付丽莉想一想,点头:“说得也是,真是,这天说变就变,我们都没想到啊,”她用胳膊肘轻搡了苏沫一下,“小苏,要不你申请调岗,或者东家不做,做西家。”
苏沫想了会,摇头:“我一直是王工的助理,勉强待下去也尴尬,再找工作又得折腾,老人孩子都不在南瞻,我迟早是要回去。”
“说实话,我觉得你俩挺般配,他是因为老婆外遇才离婚,作风上没问题。我也看出来,他对你真的是……你不接电话,就求着我问,这才见几面像是被勾了魂一样。”付丽莉苦口婆心,“再说了,一个女人你不管多优秀多能干,有了孩子就是不好找。你想再找,对方人品就特别重要,要喜欢孩子,还要心胸宽广,肯付出……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苏沫默默听完,稍稍往后看一眼,才放低声音道:“考虑也需要时间,我现在也没心思考虑这些,把人拖着不好,还是算了。”
付丽莉无可奈何,见她往后瞧,这才注意不远处有人,只顾着说话,也不知他俩几时来的,忙侧身打招呼:“王董。”
王居安对她点一点头,电梯到,赵祥庆按住下行按钮,笑道:“付主任,女士优先。”
付丽莉退后:“王董您请进。”
王居安笑笑,依言进去:“搭电梯而已,付主任太客气了。”
四人同乘,老赵看向苏沫,忽然问:“小苏,你打算回家啊?”
苏沫答:“嗯,我直接回去。”
“不是,我问你是不是想回江南,”老赵笑,“怎么我们安盛就留不住你啊?”
苏沫微顿,回避道:“过年了,想回去看看,我有两年多没回了。”
“也是啊,要不是高层重组,也不会拖到年三十才放假。”老赵又问,“春运人多,票买好了吗?”
“嗯。”
“看完老人孩子早些回,过完年又要忙了。”
苏沫没搭话。
这几周,安盛高层的局势发生了根本改变。
此前,安盛电子对外宣布,董事会已决议把该子公司与保顺投资共同持有的沧南证券股权悉数转让。消息一经发布,更坐实半年来,有关王亚男败走资本市场的传言。
随后,相关报刊大幅刊登有关“安盛政变”的新闻,称原董事长王亚男将所持安盛集团第一大股东保顺投资的百分之六十股份转让,安盛电子重新获得集团第一大股东位置,并将以投资和融资方式为集团化解债务危机。同时,经股东大会审议,选举原集团总裁王居安为董事长。
也有媒体报道,年初这番“政变”为王氏血亲内讧,并将其称作王亚男的“黑色新年”。
从蓉一边看报纸一边啧啧称奇,说:“苏沫,你老公真够厉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夺了权。”
苏沫在旁边叠衣服,只道:“你别瞎说了。”
从容笑:“我没瞎说,要不这衣服是谁的?住一起快三个月了,不是老公是什么?”
苏沫没答,只说:“我把这些收他箱子里。”
从蓉看着她想了想:“这几天没见着人,你俩吵架了?”
苏沫不做声。
从容试探:“他……有别的女人了?去别人那里住了?”
苏沫答:“我不知道。”
“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呢?”从蓉斜眼瞧她,“你多加把劲,难怪老赵说你要回去过年,年还没过完,人就跑了。”
苏沫道:“你俩真无聊。”
从蓉替她着急:“真的,你别尽顾着不好意思,他现在是什么条件,上市集团一把手,又没了孩子,扑上去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你再这么晕乎,大好机会就没了。”
“他条件再好也不关我事,”苏沫难得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还有,别拿孩子说事,再风光也换不回来。”
从蓉见她认了真,一时闭嘴,过会子才道:“其实按道理讲,但凡遇到这事的,肯定哭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跟着去了,他怎么还有精神搞策反?这回是上位成功了,但是下面不少人都说他心狠,自己儿子没了,又去欺负人孤儿寡母,”她停住,观察苏沫的脸色,“我和他共事这些年,都没看透他,真心劝你一句,图钱图前程都可以,别让自己陷进去。”
窗外冬雨飘零,模糊了万家灯火,苏沫收好最后一件衣物,淡淡开口:“他这人,就是在找刺|激,想麻痹自己,怎么刺|激怎么来,如果不折腾点事出来,我估计,”她略停顿,“他会垮掉。”
又低声道:“垮掉算了。”
从蓉望了她半晌,问:“你到底怎么想啊?”
怎么想,苏沫也不知道。
等从蓉走后,她给家里打电话,说年三十才放假,晚上想请舅舅一家吃年饭,大年初一想去给以前的领导拜年,年初二才能回。
苏父听了很支持,说:“是应该去看看人家,虽然现在退了,但是对你有知遇之恩,做人要懂得回报,”又问,“你们领导退了,对你的工作会不会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