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巫山传 扶兰 1591 字 3个月前

小鱼轻抚着脸上的刀痕。

添了这道刀痕,她是不是更不能与朱逢春欣赏的那些妖媚女子相比了呢?

可是,她又怎么能与那些女子相比呢?

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究竟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小鱼抬起头望着前方的大船,默然许久,一侧身又投入了水中。

钱夫子吁了一口气。

船上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听到这件事情时,朱逢春向刚刚办完交接、被他整治得脸色灰败的前任县令笑道:“我在洞庭湖时,曾经听说过洞庭龙君有这么个习性。据说洞庭龙君原是唐时的书生柳毅,相貌温文,难以震摄水族,所以经常戴着一个狰狞可怕的面具。本来是昼戴夜除,但是后来习以为常,忘记除下,面具便与他的脸融为了一体。这位龙君对自己的相貌很是在意,倘若湖上船只中有人照镜子,又或者有人凭空指点,往往被龙君误认为是在嘲笑他的相貌,便会掀起大浪覆沉船只。峡江之中的这位古怪女子,只怕与洞庭龙君正是一路人物呢!有她在峡江之中,今后只怕生得齐整些的女子,都不能再走水路入川了。”

前任县令强打精神听着他说笑,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空隙陪笑说道:“是,是。不过以朱兄的本事,定然可以将那女子绳之以法,重还峡江平安。”

朱逢春笑笑:“不敢当,不敢当,兄台太高估下官了。”

他没有必要去缉拿那名女子。

就让她和川江帮互相制衡好了。

否则,在峡江之中,还真的没有人可以制约川江帮那群草莽豪杰了。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将小鱼与洞庭龙君相提并论,峡江之上,由此纷纷传言说,出没于峡江之中的那名古怪女子,其实是龙女。

一半是因为她水性精熟得仿佛生长于水中一般;另有一半,便是因为她如传说中的洞庭龙君一般,颌下有这么一片逆鳞,忤之必定杀人。

小鱼在船底穿梭时,不是没有听到过这些议论。

朱逢春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才会依据传闻猜测她的相貌吧。

因了他的猜测之词,小鱼竟被传成就像戴了鬼面具的洞庭龙君一般面目狞厉。

小鱼的心中不能不升起无名的怨恨与悲伤。

可是她一直明白,朱逢春是无心的。有心的只是那些无知的乡民与船家。

她实在不能怨恨朱逢春。

雷雨的夜里,小鱼坐在江中的礁石上,默默仰望着群山环抱中的巴东县城闪烁的点点灯光。

朱逢春到任以来,巴东乡绅与小民已经充分领教了这位新任县令的精明强干。小鱼时时听到船上人谈论这一点。

船上人言语中的敬畏,让小鱼暗自里骄傲。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朱逢春。就如那翱翔于青天的苍鹰,只容人仰望,不容人俯视。

程小姐并没有随任,朱逢春身边也没有丫头女仆。

仿佛他仍旧是白鹿洞书院中那个孤身一人的朱逢春,可以让小鱼的目光无疚无愧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件白布春衫,珍藏在集仙峰上,小鱼常常会在临睡之前,轻轻地拥抱着它,再轻轻地、恋恋不舍地放回到青玉匣中。

与春衫放在一处的,还有朱逢春曾用过的短弓。

那晚在鄱阳湖上,他落水之际,手中还握着这把短弓,在挣扎之际,短弓掉入了鄱阳湖底,小鱼潜入了十余次,才找到这柄短弓,将它珍惜地藏入青玉匣中。

但是有一晚小鱼突然发现,白布春衫上多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一丝淡淡的脂粉香。

她是从来不施脂粉的。

是哪一个女子趁她不在时闯入了她的住处、拥抱过这件春衫?

小鱼合上玉匣,愤怒地走出草堂,扫视着四周的山林。

月色凄清,小鱼的脸在月色中显得有些扭曲,甚是可怖。

林中有人轻轻一笑,却是个年轻的女子声气:“我一直在猜,峡江上的龙女,会不会是集仙峰的师姐或是师妹,果然没有猜错啊!神女峰姬瑶花,这厢有礼了!请问师妹芳名?”

小鱼紧绷着脸不愿答理暗中的那名女子。

姬瑶花又是一笑:“既然师妹不想赐告,瑶花自是不敢勉强,再会了!”

一个白色人影自山林中飞起,轻盈如飞燕,转瞬间已经去远。

小鱼不自觉地吁了口气。

她本能地不喜欢那名尚未谋面的神女峰弟子。她在暗中打量她的目光,就像渔人打量水中的游鱼一般。

想来姬瑶花非常识趣,再也没有来打扰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