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摇花笑吟吟地收起了断玉剑。
伏日升看向唐梦生,说道:“看来我低估了这位唐兄。姬师妹的大彻大悟,与你的指点不无关系吧。不知唐兄是否也有所领悟?”
唐梦生正待回答,姬瑶花已抢先说道:“伏师兄,你既然已经认输,为什么还要向唐梦生挑战?”
伏日升一笑:“姬师妹,你成功了,不代表别人也能成功。巫山十二峰,只要有一峰未能臻于至善至美之境,都不能算你完全赢了,我完全输了。”
姬摇花嗔怪地道:“我若不能完善十二峰的武功,你就不会交出上升峰的心法;你若不交出上升峰的心法,我就始终不能完善十二峰的武功。你和我立下赌约时就算好了这一点,对不对?”
她的嗔怪中含着丝丝娇柔,令人无法忍下心来让她失望。
伏日升凝神看了姬瑶花一眼,又叹息了一声:“姬师妹,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
姬瑶花含笑看着他。
伏日升又道:“我当然不会那样捉弄你,我只不过是想要确认你这条路能够让巫山弟子都走得通罢了。只有你和唐兄从不同的方向努力都能成功,才能让我相信你现在的成就不是因为你天姿杰出,而是因为你找对了道路。姬师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唐梦生心中暗自叹息。伏日升自始至终都能令人感到他发自内心的真诚与善意。只怕没有人可以抵挡伏日升这样一个人表现出来的热情关切。
姬瑶花微笑着看向唐梦生。
姬瑶光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伏日升,说道:“伏日升,我一直不喜欢你这个人,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他拍拍唐梦生的后背,“唐兄,我想你一定也有所领悟了,何不让伏日升见识见识?”
唐梦生摇着头笑道:“只怕我要让伏兄失望了。我不如姬大小姐,纵有所得,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心法化为招式。”
伏日升注视他片刻,说道:“何妨将你的所得说来听听?”
唐梦生静了一忽儿,说道:“太乙观历来相传,有九派剑术。”
伏日升点一点头:“我听说过。怒涛狂暴,秋声萧瑟,高山持重,流云飘逸,冬阳温厚博大,落叶变化精妙,秋水清静无尘,莲花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飞烟如清风过眼无迹可寻。太乙观以此剑法,命名习成剑法的几名秀字辈弟子。我领教过流云与飞烟,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你那两位习练高山与秋水剑法的大师兄么……”
可真是不敢恭维。
唐梦生一笑:“秀山和秀水两位师兄位高望重,这些年来与人交手的机会委实太少了,更何况他们面对的又是三位巫山弟子,也难怪得会失手。”
伏日升不以为然地道:“但是秀云和秀烟却从我们三人手中救走了秀山两人。”
唐梦生道:“那是因为这一回你们在明我们在暗。而且秀云和秀烟因为年轻气盛,是我们几个中最经常和人动手的,说起来打架的经验比我还丰富。”
伏日升道:“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是秀山秀水的败,还是秀云秀烟的胜,其实都无关乎剑法本身?”
唐梦生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不过想说,无论胜负,就我看来,太乙观九派剑术,都还不足以令伏兄拱手认输。”
不但是伏日升,姬瑶花姐弟也都诧异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唐梦生接着说道:“太乙观剑术分为九派,心法亦随之分为九脉。不过百川归海,归结起来无非是八个字:不动如山,无情若水。心法既然殊途同归,招式自然也每多异曲同工之处。从伏兄与秀山秀水以及秀云与秀烟的交手来看,其实都是在伯仲之间,很难立判高下。而我自认为论内力之精深,我不如秀山秀水两位师兄;论实战经验之丰富,我又不如秀云与秀烟两位师弟,所以我若以太乙观现有的九派剑术之一与伏兄交手,可以说并无多大胜算。但是,”他话锋一转,“我若能够在九派剑术之外再创一派全新的剑术,又会如何?”
伏日升“哦”了一声,极感兴趣地注视着他。
唐梦生道:“我会将这一派剑术名为‘春风’。”
伏日升沉吟了一会才道:“九九归一,你将太乙观九派剑术归结为‘春风’,究竟有何用意?”
唐梦生吁一口气,回过身去望着圣女祠下云雾中隐隐可见的滔滔江水,慢慢地说道:“春风化雨,普济万物,生生不息,绵绵不绝,它该是世间至为有情之物吧?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春风化雨,又何尝不是这样无嗔无喜、无私憎无私爱?你能说它是有情之物吗?所以,不是深具爱心之人,不能修习这一剑术;不是冷静无情之人,同样也不能修习。”
伏日升与姬氏姐弟都默然无语。
姬瑶花深思地望着唐梦生。
唐梦生曾经想忘却他心中的爱恋,但是现在却要坦然面对他心中不能忘却的那点世俗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