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太阳慢慢沉了下去,和尚原上起了风,稀疏几根长茎野草在风中摇摆不定。
乌金和同伴们挎起大得与他们瘦弱的身躯很不相称的柳条筐,跟在扛着铁锹和长锄的各家大人身后,奔向暮色中已经阴凉下来的原野,铁锹与长锄挖开地面,乌金他们手中的一根根铁鈎迫不及待地探入土地中搜寻煤块。
离地面最近的煤层,早已经被搜括殆尽,只能再深挖一尺。
暮色渐渐变为夜色,月下远远地出现一骑。
那骑者望见原野上这奇特的一幕,不由得勒住了马。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挖煤的。
月下这群衣衫褴褛的村民,瘦削佝偻,满面黧黑,沉默地、艰难地搜寻着于他而言举手可得的煤块。
他环顾这荒凉的原野。
不需要更多的勘探,他已断定,在这一片荒凉之下,埋藏着难以数计的煤块。
守着这样一座宝山,却要如此艰难地谋生。
他注视着这群与他素陌平生的村民,心中忽地生出一股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怜悯与酸辛。
也许是因为,看起来他们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艰辛令人恻然不忍。
乌金直起腰来擦汗时看见了这个徘徊不去的、奇怪的过路人。
月色之中,那人虽然骑在马背上,也看得出身材很高大。衣衫很破败,气宇却很轩昂,鞍边斜挂着一根齐眉铁棍和一个水囊、一袋干粮。
同伴们也看见了那个人。
但是他们都太累了,木然望了一眼,便又弯下腰去。
那过路人却已策马过来。
十个过路人中,有九个人是问哪儿有水——这和尚原上,方圆几十里内,看不到水。
但这一个不是。
因为他策马走近的时候,乌金他们都嗅到了他水袋中清水的气息。
自有记忆以来,对水的渴望,已经使得他们就像沙漠中的骆驼一般对清水的宝贵气息极度敏感。
更何况还有干粮袋中风干的肉脯的气息——这过路人虽然穿得破败,但是有吃有喝,还有马骑,真是叫他们艳羡不已。
乌金觉得自己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咽下一口唾沫的同时,也听到了伙伴们吞咽唾沫的声音。
那过路人在乌金的父亲面前勒住了马,问道:“你们为何不开窑攻煤?”
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闭塞、这些村民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开窑攻煤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