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川转过身，看向刚刚从阴影中走出，身体还不怎么稳定的少年。“庄舟，感觉如何。”罗川问道。“感觉挺好，只不过……有点怪怪的。”少年道。“呵呵，没什么，你这副样子，换成任何人都会感觉奇怪。”罗川笑了笑。他面前的少年人，与其说是庄舟，不如说是一束扭曲不定的光影，远看似人，近看却只是一道模模糊糊、似人非人的白色影子。“师父……我最后的记忆，是你动手杀了我。为何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庄舟迷迷糊糊问道。“庄舟，事实上我并没有杀你，只是让你在毁灭和创生之间走了一遭了。”罗川说话间，掌心浮腾起黑白二力，两股道力缠绕在罗川的五指之间，翻转变幻，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时而又融合在一起隐隐产生某种变化。庄舟盯着罗川掌中变幻不定的两团光影，眼神莫测，一动不动，像是完全被吸引住一般。渐渐的，他所幻化的那一束白色光影，也跟着罗川掌心毁、创两股道力的节奏，摇曳晃荡起来。刹那后，庄舟猛地回过神，控制住身形,怔怔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昨日在白玉京，你毁灭于我的毁灭道义中，与此同时，你又在我的创生道义中诞生。一灭一生，却在同时发生，也就是说，创生和毁灭的道义，在你体内形成了一个交汇点。却因这两道义，乃是天地之间。最玄秘、最难以揣测的道义之一，而它们相融的一瞬间所诞生的道义，更是超出了你能理解的范畴。因此。你光凭肉身是无法承受住创灭二道义的交融，只能以虚影之体容纳……这也是你无法形成真实肉身的最主要原因。”罗川对庄舟解释道。“啊！那我往后都会这样？”“自然不是。这只是暂时的……等你哪日突破归虚境，一念返虚，便可重塑肉身。并且，到那时候，你的肉身会是同时容纳了创生和毁灭两道义，亿万中无一的金刚不坏肉身。以你的资质，不会等太久。”罗川笑着道。“不管怎么说，罗叔是收下庄舟做徒儿了？”庄舟听得迷迷糊糊。索性不再去想。“小庄舟，你要当我的徒儿，需得跟我离开天南域，前往九天大世界。也就是说，离开你爹爹，从此往后，有无再见之日也是未知。这一点，你可要想清楚。”罗川伸手拍了拍庄舟虚无的肩膀，淡淡道。“离开天南……”庄舟怔了怔，他一心想拜罗川为师。已成他从儿时直到今时最大的抱负，可却并没有真正好好思索过其它问题。“我还要再去一趟万古寻天涯。在那之后，怕是就得离开天南域。在这期间，你好好想一想。若你愿意离开天南和你父，我便收你为我次徒。在此之前，你还是唤我罗叔吧。”罗川说完，一步迈出，便已来到了数十里外。在他身后的阴影中，庄舟化身一束白光，静悄悄地立着，盯着脚底。不知在想什么。……三日后，罗川穿越过大半个天南域。来到天南极南处的一片大海前。海水蔚蓝，起伏翻覆。汇聚成浪潮，滚滚向前。在海天一线之间，有一道巨高的风柱，从海面向上延伸至天头，扶摇而起，缓缓移动。“罗川，这里就是万古寻天涯？”庄舟从罗川身后的阴影中走出，眺望向远方大海。“不是，还没有到。”罗川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缅怀，沉吟片刻道：“这里是天南域，亘古以来最大的那片海。只有走过海角，才能到达天涯，进入万古寻天涯的绝地。”庄舟点了点头，好奇地打量了眼罗川：“师父，你在想什么？”“没什么，想想从前的一些往事罢了。”罗川说道，语气略多一分沧桑。昔有紫氏部，起舞弄月影。狐鬼不拜山，长生不到老。从前在天南域时，罗川就一直很好奇，他曾经在六部轮回道中所穿越前往的远古天南域紫氏部和混沌星海，究竟在哪？那些年罗川一直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深究，而今重回天南域，罗川也拥有了真正登临这个域界巅峰的实力，找到昔日的混沌星海，也并非什么难事。罗川面前的大海，悠远，浩荡，海浪滔滔不绝，可海水的颜色，却已不再是数十万年前的深紫。数十万年间，天南域遭蒙巨变，沧海桑田，就连混沌星海也已沦为普通的大海。而事实上，混沌星海中那些充满星辰本源的海水，早被无道老人施展神通道法，搬运至情川之中，眼前的只不过是混沌星海所在的海池罢了。“万古寻天涯……万古……难不成九龙君留下的最后一个绝地，真和远古天南域有关？”罗川面露思索，半晌，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简单。”海风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天南之极，有一天涯。天涯之远，真仙莫及。穷尽万古，也难寻之……”“罗叔，那里有船！”庄舟举目望去，大声叫道。罗川不用抬头，念海中已经浮现出那艘从远处大海中央驶来的独木巨舟。独木巨舟用龙骨打造而成，坚固牢靠，舟体巨大，堪比罗川在九天大世界所见的普通飞舟。独木巨舟行驶速度奇快，转眼之间，距离罗川和庄舟，已经不足百里。“罗叔，舟上有旗号……天道楼？”庄舟念出那个三个字后，脸色微变：“天道楼，七星商会的死对头。”罗川没有说话，眼中流露出一抹古怪，随后饶有兴趣一笑。风浪中，那歌声越来越清晰，没过多久，独木巨舟便已驶到近前。从舟舱中，走出一名身着黑色道袍的美艳女子，而在她身后，则跟着十来名真道境魔修。黑袍女子朝向罗川甜甜一笑，款款而拜：“参见罗上师，奴婢奉我家楼主之命，来请罗上师前往天道楼一聚。”“你家楼主认识我？”罗川问道。“当然，我家楼主和罗上师是故友，我家楼主姓王，出身空虚山界，罗上师应当有印象才对。”女子笑着道。“可是那个王毛人。”罗川似笑非笑道。女子依旧笑着，只不过笑容微微尴尬。在她身后的十几名真道境魔修，一个个面露怒容，眼神冰寒，可却慑于罗川的威名，敢怒不敢言。“看来是了。想当初在空虚山界时，我倒是没看出来，他王毛人能有这番魄力和手段，搞出一个天道楼，还成为你们的主人。呵呵，不知天道楼和王毛人究竟在哪?”罗川笑着问道。女子深深望了眼罗川，意味深长道：“既然是天道楼，那自然是在天道峰上。”罗川眼中闪过一抹异芒。早在听说天道楼，罗川便觉得耳熟，却只是以为王毛人图个名声响亮，并没有将天道楼和天道峰联系起来。“如此，那就走吧。”罗川飞身而起，飘然进入独木巨舟，而庄舟依旧藏入罗川身后的阴影中，安静无声。“从此处到天道楼，要多久。”罗川问向女子。黑袍女道嫣然一笑：“回禀上师，我们来时，足足花了七日时间。”“七日……你们那个时候就知道我罗叔今日会来？”庄舟从罗川身后走出，好奇道。黑袍女道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眉宇间却流露出一抹傲然。“王侠子身为大道衍师，能够算出这些，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罗川淡淡一笑，看向女道：“我只想知道，你家楼主可有算出，我到达天道楼，见到他后，会发生什么？”罗川说话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流泻而出，虽只有一丝，可却足以让女道身后真道境修士们坐立不安、全身紧绷。相比较而言，却是女道最镇定。“回禀罗上师，楼主在派属下出发之前，就曾说过，罗上师必有此一问。至于罗上师到达天道楼，会发生什么……等到那时，属下自会将楼主所言，原封不动告诉上师。”女道朝向罗川毕恭毕敬一拜，开口道。“那他可有算出，我今日是否会屠光舟上所有人？”罗川轻笑一声，问道。闻言，十来名真道境修士面露紧张。“不会。楼主说了，罗上师只会对来自天辰的外道修士下杀手。天道楼虽和七星商会有过节，可上师身为仙道高人，对于这些世俗琐事，想必不会真正的记挂在心上。”女道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说道。“好一个王毛人。我很有些好奇，他是否算到了这个。”罗川莞尔一笑，右边手掌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突然拍中舟弦。一股匪夷所思的力从罗川掌落处生出，顷刻间灌入独木巨舟各个角落，轰隆一声，独木巨舟以超出来时千倍的速度弹飞出去，顷刻间便已越过千里海面。罗川的全新技巧之道有一大部分，都是在混沌星海上练成，适才那一掌他压根没用道力，全凭技巧之道。舟上的修士反应不及，东倒西歪，唯独黑袍女道早有准备，悬浮而起，手握一旁的栏杆，转头看向罗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