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看着镜中满脸促狭的阿萝,只能用在鼻子里冷哼一声以示不满。好容易全都装束好了,他便隔着帐子吩咐道:“这一大早的别急着回去,实在不行就先去泡泡温汤,让阿萝给你弄点滋补的。外婆若是问起来,我自然会去解释。”
帐子中的贺兰烟见他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顿时有些气恼,但转而却觉得那吩咐中多了几分强势,一时竟把到了嘴边的反唇相讥吞了回去。正在这时,她的耳朵忽然又捕捉到了阿萝的声音。
“殿下放心,奴婢自然会照应好未来的王妃。”
对于阿萝的聪明能干,李贤从来没有怀疑过,听到这句话登时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才出门往楼下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便看到昨夜和贺兰烟同来的三个侍女,见她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他哪里不明白三人只怕一夜没睡好觉,当下便停住了脚步。
“昨晚你们也辛苦了,待会自有赏赐。外婆那边若是有责,我一人担下就是了。”
“多谢殿下!”三人齐齐行礼下去,只是这脸上是悲是喜,李贤却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来。
北辰殿临星辰汤,在整个殿阁群中最为恢宏大气。李贤随内侍进了里间拜见之后,一抬头就发现武后穿了一件立领的襦衣,饶是如此,仍然无法遮掩几点瘀痕。不单单如此,那粉面含春的风情,那眉梢掩不住的媚意,无不出卖了她昨晚的行踪。至于李治那忽然精神奕奕的样子,看在李贤眼中更是万分可疑。
看来,他的老爹老妈还真有可能是在星辰汤泡了一晚上,顺便做了一下运动!
大约因为帝后也没有完全从一夜春宵之中回过神,因此无论李治还是武后都没有教训他的兴致,他便趁机溜之大吉。原本想赶紧回冷泉殿和小丫头再说几句情话,谁知在半路上,他就被人拦住了。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群好命的伴读。
原本按照李敬业程伯虎等人的图谋,是想要借李贤的光好好泡一下长汤池子。问题是,李贤有心要和小丫头洗鸳鸯浴,哪里肯没来由放进一群大男人,因此不得不涎着脸去和老爹老妈求了恩典,给这四个伴读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汤池,算是他们专用。别看这不大不小的地方,却已经让很多人羡慕到死。
除了薛丁山之外,其他三个都是满脸红光容光焕发,显而易见不是仅仅泡了温汤的缘故。彼此见过礼之后,李敬业便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狡黠地笑道:“六郎,昨儿个晚上是不是和某人洗鸳鸯浴了?”
李贤心中倏地一跳,旋即想到这事情应该没传得这么快,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把你自个的花花肠子用到我身上!怪不得你和伯虎每人带了四个侍女,敢情是派这个用场的。哈,我记得小苏这一回似乎也来了,待会遇到她我可得提醒一声……”
“别……”李敬业这下可急了,慌忙求饶连连。而不等他说完,程伯虎就一把将人拉到旁边去修理,少不得又是一阵打闹。
这时,屈突仲翔方才凑上前来,低声对李贤提醒道:“六郎,我大姊她们的白露汤就在你那冷泉汤下头不远处,是个露天的池子,昨晚我听说有人误闯,结果被暴打一顿,似乎今儿个那几个倒霉蛋就逃回长安了。哦,老李和老程口中的那位小苏,似乎也和我大姊她们在一起。”
果然,想要偷窥一群女暴龙洗浴,还真的是要做好必死的觉悟才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程伯虎和李敬业想要追那一位苏大小姐,只怕也不容易。话说回来,那两位什么时候升格成老李和老程了?
惦记着冷泉殿里的贺兰烟,李贤也没工夫考虑这么多,敷衍了几句便想开路,谁知刚刚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薛丁山忽然把屈突仲翔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而后者立刻避开了去。此时,薛丁山方才走上前来,那表情犹如即将上刑场的视死如归的勇士。
“六郎,我爹此次也随驾,他让我送来帖子,说是想请你晚上去喝一杯。”双手呈上帖子之后,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又加了一句话,“还有,阿梨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忙……我爹……总而言之……”说到后来,他竟是完全语无伦次,最后下了老大的决心方才迸出了一句话。
“我想娶她,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李贤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在这事上头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还是一如既往地木讷,说什么他也懒得出手帮忙——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外人去对薛仁贵说,你儿子看上了你的疑似姬妾,所以要我来当说客么?
不过还有问题,万一薛仁贵不同意,难道这父子俩还得为此决斗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