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门大街是东都洛阳第一大街,从定鼎门直通天津桥,直至端门,宽达一百步。李贤的沛王第便是面朝定鼎门大街开的宅门,所以这是他出门的必经之路。
大街两侧各有四行隋大业年间栽种的樱桃、石榴、榆树、柳树,历经数十年沧桑,当初的小树早已是绿荫如盖,最大的竟是两三人合抱那么粗。虽然这绿化条件已经是顶尖的,但数年前李治派人整修洛阳城的时候,又在旁边补种了两排槐树和柳树。这初夏时节,四处都是郁郁葱葱一片绿色,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既然定鼎门大街号称天街,两边的绿树下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小贩,中间的御道上是空的,两边的道路上头才是官员和百姓走的。如今皇帝驾幸东都,但只见高头大马上尽是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百姓们自然都避了往一边,让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贵人。
此时此刻,李贤便和张坚韦韬盛允文站在一棵高大的柳树的树荫里,眼睛紧盯着对面那扇坊门。那一天老爹李治带着一大批人来他的新家喝酒,结果好事的李显偏偏带来了那么一幅徐嫣然的画像,这下可好,大家赞叹不绝,他自己更是看到李治两眼放光。
要知道,自从他老妈武后之后,宫里头的妃嫔虽然还有,但已经好久没有进新人了!
他端详着淳风坊的坊门,忽然朝盛允文打了个手势,待其上前便低声问道:“你确定今儿个她要出门?”
虽说只用了一个“她”字作为指代,但盛允文自是心领神会,连忙点了点头,旋即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这位徐家小姐对于道家典籍很感兴趣,所以每个月总有三天会去安业坊至虚观。只要出行,定鼎门大街是必经之道,大约还有一会就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路上忽然传来了连声叱喝,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树荫下的李贤来不及反应,便只见原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百姓纷纷朝两边躲避,更有甚者在那边大声嚷嚷了起来:“快走快走,肯定是那郝家的人来了!”
顷刻间,一行衣衫华丽的人从大街上呼啸而过,那速度端的是风驰电掣,一旦擦着点皮必定伤得不轻。只不过他们来得快亦去得快,不一会儿便没了影踪。这人一过,路上众人顿时大声议论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太杂,一时竟是听不清楚正在说什么。
李贤一使眼色,张坚立刻便上去随手抓了一个汉子过来,那汉子原本还在挣扎,见李贤一身贵人打扮,长得又俊俏,舞动的手脚这才停了下来,垂首毕恭毕敬地称了一声小郎君。
“这是怎么回事?”
“咳,小郎君不知道么?这是赫赫有名的郝家三郎君,都是郝侍郎的孙子!”那汉子说着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醒悟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面带尴尬地解释道,“自从御驾来到洛阳之后,他们便整天盛装出游,锦衣巡街穿巷,可是如今东都一景呢!”
东都一景……李贤忽然想到自己刚刚惊鸿一瞥中看到的一点形象,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这锦衣华服纵然不假,可这郝氏兄弟的模样着实有些对不起观众,丑得有些过了还出来招摇过市,怪不得会被人笑话。
命张坚用几个铜钱打发了那汉子,李贤方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坊门。没过多久,就只见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行了出来,他正感到难以确定的当口,那马车边上的小窗忽然动了动,露出了一张脸。那秀眸在路上略微一扫,便再次隐去无踪。
虽然不过数息的功夫,但眼睛贼好的李贤却仍旧看得一个大概。不同于屈突申若贺兰烟等都带有胡族血统,那张脸仿佛有些江南的气息,轮廓无限柔和,仿佛从内至外都透露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光彩。是她么?
“公子,就是那辆马车!”
听得盛允文这声提醒,李贤便点了点头,立刻招呼了张坚韦韬,旋即上马远远吊着。那马车行得不快,他也就刻意放慢了马速,谁知还未拐进建春门大街的时候,异变陡生。
驾——
马蹄阵阵伴着叱喝响起,刚刚一阵风似的卷过定鼎门大街的郝家一行竟再次从后头追了过来,径直从他身边疾驰了过去,马蹄激起的阵阵烟尘扬了他满头满脸。火冒三丈的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正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只见那一行人忽然把前头的马车围住了。
“马车里头可是徐小姐么?今儿个天气正好,怎得不出城游玩,又去道观那种没意思的地方?”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跳下马来,便在马车前高声嚷嚷了起来,“我们刚刚经过至虚观的时候,听说里头闹了人命案子正不可开交,此时过去岂不是晦气?”
“郝大少,你又不是我们家亲戚,我家小姐去哪里和你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