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呼朋唤友地跑出去请客开宴,贺兰烟原有些憋闷,但一打听听说是在贤德居,而且并没有邀任何一个女人,不免便眉开眼笑了起来。她原本就不是心机深重的女人,郁闷劲一过,便派人唤来了哈蜜儿,两个人在那里嘀咕着年底怎么给李贤庆生。
屈突申若自是不耐烦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寻思和李焱娘等人好久没见了,便和贺兰烟打了个招呼,换了男装戴了进贤冠,施施然出门去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底,按理说已经入秋,但天气却依旧闷热,骑在马上虽说有风刮过,但那风裹挟着沙土迎面扑来,反而更觉不好受。不仅如此,她连逛了好几家宅邸,要找的人都不在,虽说仆役无不是恭恭敬敬,但她自是觉得无趣,一甩袖子就准备回转。
然而,就当屈突申若过了新中桥的时候,却无巧不巧迎面撞上了一行人。她正皱眉头的当口,但对方却一眼认出了男装打扮的她,竟是热络非常地贴了上来。
“屈突姐姐这是往哪里去呢?”
“瞎逛而已,六郎在南市贤德居摆宴,看明嘉你带这么一群人,不会是专门去堵人的吧?”
金明嘉的心思被屈突申若一语点穿,自是不免尴尬。不过她却也狡猾,眼珠子一转便立刻恢复了过来——在她看来,太真观不过是李贤弄出来的一个名义,既然太真观那块地方就在沛王第之中,显然屈突申若就已经是他的禁脔。那一位沛王着实不好糊弄,走走屈突申若的路子也未必不可行。
虽说这位大姊头的彪悍在百姓口中赫赫有名,但既然能那么快被李贤弄上手,绝对不会比李六郎更难对付才对。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号称大唐双姝,可这么轻易失身于人,而又对李贤的花心置若罔闻,又哪里算什么彪悍!
“我当然不是去找沛王殿下,我叔父就要搬家,我不过闲来无事到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居处而已。”她说着便转过马头和屈突申若并行,面上露出了更甜美的笑容,“我对屈突姐姐仰慕已久,今儿个难得有机会,我知道前头有一家铺子卖得好胡食,姐姐陪我去坐坐如何?”
屈突申若原本就是闲极无聊,因此无可无不可的,顺口也就答应了。她的身量原本就比一般女子高挑,扮上男子又英武非凡,此时和金明嘉并行,不知情的人远远瞧去,还只当是一对璧人,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一路上,金明嘉也不套问什么话,只是在那里一个劲地奉承着屈突申若——从容貌夸到气度,从气度再说到武艺,那一个个比方端的是天花乱坠,就连古之妇好都比了出来。当她看到屈突申若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登时知道自己这个突破口算是找对了。
天下不爱慕虚荣的女子她从未见过,似屈突申若这种女人,单夸美貌无用,单夸其才也无用,只有用那种最最出色的奇女子作比,方才有可能打动她。
“我新罗先后出过两位女王,我小时候便对她们敬仰非凡,到了大唐方才知道见识短浅。不说皇后娘娘,就是屈突姐姐这样的人物,我新罗也是从未有过的。将来大唐天兵平了高句丽,海东全境和大唐连在一块,到那时屈突姐姐的名字大约有更多人要念叨了!”
“你这新罗公主再夸下去,我大约就要无地自容了。不过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女道士罢了,哪有那许多好处?”屈突申若晒然一笑,见金明嘉那双眼睛飘忽不定,突然伸手在她面颊上掐了一记,“倒是你这个小妮子居然投了皇后娘娘缘法,怎么样,可看中了哪家大唐才俊?若是想当皇后娘娘的儿媳,我也可以帮你去说说!”
“姐姐这话可是取笑我了,我哪里有这非分之想!”
金明嘉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屈突申若猜中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细细打量却又不像,这才稍稍放心。调笑了一阵之后,她觉得屈突申若似乎疑心尽去,这才试探着问道:“昔日太宗皇帝远征高丽却抱憾而为,如今陛下英明神武,又有高句丽泉男生作为内应,定会一举功成才是。新罗虽小国,却也愿意助大唐一臂之力。若非我是女儿身,真恨不得上阵杀敌才好!”
屈突申若斜睨了一眼金明嘉,见其头上那颗南海明珠在灯火下熠熠生辉,那眼眸中仿佛流转着一种别样的光芒,竟是并非完全戏言,她不禁收起了最初随便敷衍的打算,略一思忖便轻笑了起来。
“想不到明嘉妹妹竟是比我更有雄心壮志!”
她举杯和金明嘉轻轻一碰,随即又连喝了好几杯,面上飞上红霞的同时,话也多了起来:“东征乃是陛下的心愿,自然少不了新罗相助。朝廷在西边如今不太顺,若是劳动太多军队远征前往高句丽,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好?若没有新罗夹击,这仗只怕是难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