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你真准备把这个长安令撸下来?”
从长安县衙出来之后,薛丁山发觉李贤冷笑连连,忍不住就问了一句,结果立刻就看到一张更黑的脸。虽说没等到回答,但以他对李贤往日做派的了解,知道这结果基本上不会有第二个,上马之后忍不住回头瞧了瞧那尚算气派的大门。
照李贤办事情的效率,大约不出两日,这裏就要换主人了!
早年在对付李义府的时候迂回再迂回,只不过是因为那时李义府势大,又得武后信任,再加上李贤自己还年少言轻,当然不敢造次胡来。然而,眼下是什么时候,他又是什么人,能吞得下这口气那就是咄咄怪事了。骑马沿着春明大街飞驰了一阵,他心中那点郁闷很快便烟消云散。
敢拿我当靶子竖强项令威名?那我就先下手为强杀鸡给猴看!
猛地凌空挥舞了一下马鞭,李贤几乎二话不说勒住了马,而这时薛丁山一个措手不及,朝前疾冲了数步方才停下。不等薛丁山出口相询,他便换上了一幅笑眯眯的表情,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小薛你先回去,让老裴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甭管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我昨儿个回来还没去拜会过人,你不善于应付那些官员,就不用跟着我受累了!”
薛丁山还来不及再追问几句,就只见李贤使劲一夹马,不一会儿便跑得没了踪影。无可奈何之下,他也没有其他办法,索性打马飞奔回到了雍王第,把事情对裴炎几个一说,自个就去找程伯虎练武了——这些要动心思的事,还真不是他擅长的勾当。
和对薛丁山说的一样,李贤还真是去拜会各路英豪了。隐居的许敬宗要探望,正当权的上官仪不能少了,人在辽东的李绩和郝处俊家里需要去慰问一下……兜兜转转一大圈,他最终来到宰相李敬玄家里的时候,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由于有许敬宗居中牵线搭桥,李敬玄在立场上又偏向于武后,所以李贤平日也没少上李敬玄家里串门子。只不过,和喜好美人醇酒的许敬宗相比,李敬玄的作风比较正经,至少他从来没有叫上一帮歌姬待客。所以,刚刚从朝中下来的他一看到李贤提着一坛酒优哉游哉地进了门,便笑着迎了上去,一面又命仆从去备办菜肴。
“雍王殿下不是专程来找我喝酒的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老李你这日理万机,我要是没事敢登门扰你清静?”
李贤把酒坛往桌案上一搁,捏碎了泥封,他便反客为主地取了两个酒盏,径直往里头注满了美酒。取了一杯自己掣着,他又推了另外一盏给李敬玄,见四周没有外人,便直截了当地道:“如今你和老刘相公共知选事,端的是大权在握。我也不说废话,现任长安令范明中,你可能寻个罪名把人打发了去岭南?”
李敬玄正好一口酒入喉,闻听对方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说出了这么一个沉甸甸的要求,几乎立刻呛了出来。一口酒喷出老远不算,那咳嗽劲更是无法止住,脸都憋得青了。
那是长安令,正五品上的品衔,又不是阿猫阿狗,这是说贬就贬的么?等等,现任长安令是范明中,似乎是老刘头的门生,莫非是中宫那位的意思?
李贤见李敬玄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不觉晒然一笑,却不解释这究竟是谁的意思,而是笑吟吟地又加了一句话:“老李,昔日长安令裴行俭在立后一事上颇多非议,结果当即就被打发到了西州担任长史。这范明中不过佔着上头有人,人品不及裴行俭,才干不及裴行俭,这影响力更不及裴行俭!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寻个由头左迁不是什么难事吧?就算岭南目标太大,这天底下的好地方还多着呢!”
这一顿酒李贤喝得有滋有味,李敬玄却仿佛在喝淡水一般。不过酒终究是酒,到最后他醉得人事不知,更没有注意到李贤是什么时候走的。
次日早上,一觉醒来的他非但没觉得头痛,反而精神奕奕一大早就去了政事堂。恰逢这一天并非刘仁轨当值,他和上官仪头碰头一合计,双双发现全都得了李贤请托。于是,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投契下,事情自然进展顺利。
两个宰相紫宸殿跑一跑,东宫坐一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某人的调令就顺顺当当地在当天下午办了出来,说是动作神速也不为过。于是,倒霉的长安令范明中还在合计着该不该去向刘仁轨讨主意的时候,一纸调任瓜州都督府别驾的调令就出现在了他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