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安城来说,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流露出几分炎热的架势。大街小巷中靠卖力气过活的寻常百姓,有些已经急不可耐地换上了短打扮,而满大街的女人们,则是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更加轻薄更加暴露的夏装。
大唐风气开放,因此曾经是历朝历代女子出门必备的幕离和帷帽,现如今几乎被人们忘记了。除了极少数仍注重古训的世家,大多数贵女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昂首阔步地出行。这些或妩媚或清纯或娇艳或庄重的女人,顿时就构成了大街上一道最最靓丽的风景线。虽说这些有身份的千金大多都是前呼后拥,可远远张望两眼,却也是汉子们平日最大的享受。
除却皇城之内的承天门大街和直通东西的春明大街,朱雀大街的重要性在整个长安城可谓是有目共睹。道路两旁有垂柳有槐树,便道上摊贩禁绝,若是走累了,行人可在树荫下小憩,最是观赏大唐帝都人文景观的最好去处。
这天中午,太阳照例是高悬当空热力无双,但朱雀大街上的行人照例不少,也不乏锦衣华服的美貌女子。在某棵柳树底下,某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观望着来往行人,嘴裏惊叹连连。
“太壮观了,真是太壮观了!上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和这些美妙的女人比起来,我国那些美人都可以去撞墙了!如果有一套画笔,我一定把这些美人都画下来,回国之后我一定会大大发一笔财的!繁荣的东方,强大的东方,美丽的东方!”
虽说雍王府中有一个红毛番子,这事情已经传遍长安大街小巷不是什么新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仍旧会时不时朝米哈伊尔投去或诧异或鄙夷或惊叹的一睹。尤其是高踞马上前呼后拥的仕女们,在经过他身边时,更会不吝啬地发出阵阵笑声。那笑声传入米哈伊尔耳中,他自是愈发为之销魂,只恨不能一亲芳泽,心中甭提多难耐了。
从光德坊出来的李贤本应走安化门大街,但出了刘家之后,他鬼使神差地拐上了朱雀大街,远远就看见了正和几个小家碧玉模样女子搭讪的某人。那头招牌的红发一入眼,他顿时觉得头痛不已,遂立刻拍马上前。
看到有人来,刚刚那群大方火辣的姑娘顿时嘻嘻哈哈地溜了,而米哈伊尔一看到马背上那个面色阴沉的主儿,很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奈何考虑到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他那匹马是李贤所送,危难时刻绝对不会听他的,于是,他只得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劲风吓了个半死。
收回了马鞭,李贤这才端详着自己的雍王府典签,脸上的笑意很有些不善:“我听说到长安这些日子,你天天在外头逛,名声似乎很不小啊!”
“这还不是托您的福,哈,哈哈!”
米哈伊尔赶紧打躬作揖,四下里找寻着可以拿来挡一挡的人,却愕然发觉刚刚还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仿佛一下子变得寂静了,他周遭五尺之内甭想看到一个人。
李贤也懒得和这红毛家伙多做计较,用鞭子喝令他上了马,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酒肆。这酒肆原本就简陋偏僻,他一小串铜钱丢下去,那掌柜连带伙计就欢天喜地关上了门,而他让张坚韦韬守在外头,顺势把米哈伊尔拎到了最裏面的座头。
“说说,你对仲翔阿晓他们说的镔铁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是打铁?一说到这事,米哈伊尔顿时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在酒醉之后说大话,结果被屈突仲翔和周晓硬拉着去打铁不算,还得面对那个铁匠层出不穷的问题。天知道他也就是在波斯某地资助过那个曾经的宫廷匠人,所以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听说过一些炼制诀窍,然而,他这个高贵的罗马帝国贵族怎么会知道打铁的勾当?
他原本还想糊弄几句,可面对李贤逼问式的目光,他只得把原来七分假三分真的说词变成了七分真三分假,可随着李贤语速增快问题深入,他渐渐招架不住了,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坦白交待——一句话,炼制方法他最多只懂五分,倒是原材料产地他还清楚。
李贤原本就对这个爱吹牛的红毛家伙没抱多少期待,听说这话也只是冷哼一声,可等到米哈伊尔吐出一个北天竺地名的时候,他这才一扫刚刚的懒散,坐直了身体。
“乌兹……”
这地方李贤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辨明真假了。只不过,对面那个红毛家伙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老实,他也不得不姑且相信。横竖他的钱已经够多了,大不了派一只商队到天竺走一走,捎带一些回来看看。可惜,矿石这种东西不是人力能够解决的,要是千里迢迢把原矿石运到中原来炼制,只怕自己就成了真的疯子了。
算了,这年头唐军马多骑兵多,兵器也算得上精良,他弄点装备武装一下自己的亲兵也就完了,甭想指望有什么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