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对于李贤这种头一挨枕头就能睡着的人来说自是无所谓,但是,对于那些有失眠等症的人来说,用什么来度过这夜晚就是一大问题了。若是有红颜相伴,来一把红袖添香苦读诗书固然极妙,但若是没有佳人,那么就只能看着屋顶上的梁柱,一点点打发着难熬的时间了。
越王李贞从来没在芙蓉园中住过——他的父亲太宗皇帝是一位闲不住的人,人生中不是治理内政就是外交打仗,很少有歇下来的功夫,再加上他又不是嫡子,跟随在身边的时间自然更少。在他成年离开长安之前,竟是从来没有逛过这号称长安绝景的芙蓉园。
他很早就有失眠之症,今天晚上这水中泡了一会,太医忙前忙后一阵折腾,最后弄得他竟是根本半点睡意也无。最最失策的一点是没有带个可人的侍儿来,那些宫女美则美矣,奈何他从小看多了这种类型,半点兴趣也没有。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披着衣服来到了窗口,一把将那扇窗使劲推了出去,外头的凉风立刻吹了进来。他起初还觉得爽快,可三两下这么一吹立刻觉得有些头晕,最后甚至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躺回了床。
要是让人家知道他这个历来以风流倜傥自诩的亲王居然因为贪看美人而不慎落水,肯定是莫大的笑话!对了,他落水的时候似乎和李慎站在一起,他这十弟最会察言观色,不会被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他这头刚刚碰到枕头,外头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紧跟着,两扇门就被人轻轻推开,某个人影悄悄闪了进来。藉着窗口透进来的蒙蒙微光,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怕什么来什么,这跑进来的人确确实实就是纪王李慎。
虽说榻上的李贞动也不动,但李慎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似的,一屁股在边上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八哥,哪个人让你看得目不转睛,最后甚至落水了?”
李贞此时再也没法装睡,没好气地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脚下一打滑才掉下去的,哪里是在看什么美人!”
“我问的是人,你答的是美人,不打自招了吧?”见李贞一下子呆住了,纪王李慎顿时露出了一个得胜的笑容。不过,在眼见兄长那张脸越来越黑的情况下,他也就暂时打消了继续取笑的打算,把刚刚李贞落水之后,李治大为生气的事情一一说了,最后不无遗憾地道,“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倒霉的人大概就多了!”
“死他的人又不是死我的人,与我何干?”
李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重新懒洋洋地躺了下去:“算了,我也不瞒你。晚上我看到荣国夫人那条船上有一个侍女,身段窈窕倒也罢了,但那容貌气度和当初的武家姊妹有些像……不对,不是有些像,而是从骨子里相似。武家姊妹年轻的时候着实千娇百媚,我们这位陛下是坐享齐人之福,若是能把这个侍女弄到手,那种妖媚入骨大约和武家姊妹也差不了多少……”
大约是遗传,李家人都好色,而且这好色还不是一般的程度,而是看中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大有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势头。当初太宗皇帝杀了李元吉,却娶了他的王妃;李治和武后勾搭上的时候,也是在太宗皇帝病榻前;这李贞虽说胆子没那么大,但属下官吏的妻子小妾偷过不少,这好色习性也是赫赫有名。
然而,就算李慎知道李贞好色,也没想到他会大胆到这个程度,这时候完完全全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眼珠子几乎都瞪了出来。
“怕什么,你我兄弟二人说话,还怕有人会去报告阿武么?放心,我们那位陛下如今还镇得住,轮不到她一手遮天!”
这样张狂的话,还只有他这八哥敢说!李慎此时此刻彻底无语了,略略安慰几句便落荒而逃。而看着重新掩上的大门,李贞不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这李慎才学固然是不错,就是人太胆小了,真是,这家伙怎么就没有其姊临川的那种担待和豪爽呢?
李贞在那边感慨李慎没有胆气,另一头的李慎回到房间里头,却仍旧按捺不住扑通扑通跳得直欢的心。他不是嫡子,不是长子,不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母亲当初虽然贵为贵妃,但也算不上头一等得宠,所以,他这个儿子夹在太宗皇帝一堆儿子中根本显不出来。
当然,随着他的兄弟不是病死就是谋逆而死,他这纪王渐渐有些贤名在外,可天知道,他就是想好好过日子,太太平平当一个亲王就好,他可没那么多野心!
于是,李慎躺在榻上,就开始盘算明天去临川长公主府赴宴的时候,怎么向姊姊套话。当初他跟在姊姊和母亲后头,没少去拜访新鲜出炉的武皇后,对她的了解比李贞总归多些。这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而且他也无心去惹,长孙无忌那样的人都败了,他何德何能,有什么可能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