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或没想到,竟然在雒阳城外二十里的驿站,遇到了刚刚从外地公干回来的工部同僚郑浑。
这位真真了不得,家祖乃是一代经义宗师,父兄也都是士林赫赫有名之大儒,当然眼下随着中原官学兴盛,声势不如以往鼎盛,却也是叫读书人敬佩的儒门之家。
这位不仅在儒学经义上学有所成,竟还对工匠杂学颇有涉猎,进入大将军府属官行列后,很快就因有特长独特被塞进工部历练,没几年就熬出了头,如今算是工部的实权司官,专职一应新鲜器具打造。
既然在驿站遇上,自然不免小聚一下聊聊天说说事。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各自的公务……
荀或作为民部尚书,统管大将军府辖下八州民政,自是位高权重手头事务极为紧要,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将部里机密随意与他人说道,只泛泛说了说眼下的可喜局势。
郑浑显然没有深入了解民部政务的想法,他眼下正烦恼着,正好向民部尚书道一道苦水,当然也不是没有其它深意。
“冀州那边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竟敢暗中搞鬼,破坏大将军府规划农田水利和蓄水水库修建!”
“有些地方甚至连驿站修建都出了问题,那帮家伙真以为大将军会法不责众,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还有,大将军最关注的蒙学馆和各级公学,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抵制,他们以后就等着倒霉吧!”
“还有,由地方官府筹建的水车,也都时常受到破坏,很多的取水沟渠都成了摆设,这已经影响到了许多地方的农田灌溉,连粮食收成都有了影响!”
“我就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地方,什么都想着由宗族把控,把官府致于何地,简直就是胡闹!”
“最可气的是,冀州各地官府还有不少官吏帮着打掩护,专门跟咱们这些雒阳来的官员做对,好象咱们是洪水猛兽一般!”
郑浑满肚子苦水,显然在冀州受了不少鸟气,把荀或这个大将军府数一数二的大佬当成了闷气垃圾筒了。
荀或倒是没有生气,脸上一直挂着淡淡微笑,在郑浑抱怨之时没有开口,只是眼神不时闪烁道道精光,显示了其心中并不平静。
“难怪以前大将军私下里说过,和平接收某些地方,并不是什么好事,早知如此干脆在冀州用兵打一打,让那里的地方豪强知晓厉害,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大将军府不敢动他们一般!”
郑浑说得痛快,脸上眉宇间的郁气都跟着少了不少,却是说出了荀或此时心中想说的话。
“你也用不着生气,这些困难都是暂时的,以后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嘿嘿,荀尚书不用蒙我,冀州跟幽州,并州还有青州三州相连,地理位置相当关键,这裏的地方豪强要是不老实,迟早都得闹出事端,杀了他们倒是不算什么难事,怕的就是影响了大将军的布局!”
荀或脸色变得凝重,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他心中也相当烦躁,随着大将军府治下一片兴旺,无论是农业生产还是上商业经济,又或者教化之事,大将军府治下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
可以说,在大将军府治下基本已经解决了吃饭问题,像是豫州等发展得不错的大州,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大批生活水平相当不错的家庭。
按照大将军的说法,那就是小康家庭,已经可以做到一天三顿,每顿都有油腥,家里成员每月都能换新衣,各种生活开支都达到一定程度,家里还尤有余力存在。
如果不是身在大将军府,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很难相信在豫州已经有差不多十分之一的百姓家庭,达到了这样的生活状态。
为此,荀或心中相当自豪,这样的盛事是在他的参与下成就,甚至他在其中还出了不少力,每每想起都感觉相当舒畅。
只是,盛事之景下也隐藏了不少隐患,不过掩盖在繁华似锦的巨大成功之下,暂时还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大将军府的统治。
不过很显然,像郑浑这等时刻都冲在地方第一线的部员,对于地方上的种种陋习体会极深,不然也不会在他跟前大吐苦水。
还是老麻烦,总有不肯合作,不愿将地方话语权让出的地方豪强,仗着根深蒂固的利益纠葛,还有与地方官府密切的联系,不将大将军府的某些政令放在眼里,甚至还主动出手对抗。
荀或只想说一句,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大将军可不是好脾气的主,当然一般他也不会胡乱针对,还是愿意讲道理。可谁要是自以为有道理,不将大将军府的政令当回事,他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
随着时间推移,大将军府当初在豫州等地大开教化,普及蒙学馆和县郡州三级公学体系,经过十几年的默默耕耘,已经铲除丰硕成果。
每年毕业的公学学生达到数千,除了少部分自有去处之外,大部分都进了大将军府的官吏体系之中,他们有知识有想法,有冲劲有能力,很快就在基层斩露头角,充斥在大将军府治下八州各级衙门之中效力。
此时的公学毕业生,虽然没有身居高位的,可底层和中层官吏数量却是极多,已经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有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诉求,乃是大将军和大将军府最坚定的支持者。
荀或乃天下之才,于政务之上相当有天分,除了之前在大将军何进手下当了一阵子幕僚,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大将军林沙手下做事,可是跟着大将军林沙一同崛起的元老,哪能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