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凉,你一定要回齐国的话,我也不拦你,我知道,毕竟那是你的家族与国家之事,我没权力拦你,也拦不住你。只望你能平安。”
“嗯,我会的。”姬五的手指轻轻撩起孙乐额头前飘拂在眼前的一绺发丝,轻轻吻在她的额上,“相信我,我会回来的,回到你身边来。”
“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重新开始生活,新的生活。我相信凭你的才智,在塞外也可以闯出一番天地的。”孙乐突然想起姬凉曾经说过的这么一段话。
当时总一位他只是随口一说,还责怪过他妄语,而他也是一笑了之。
他说的话还犹在耳,然而却一语成谶,这是他最后对孙乐说的话,竟成了诀别之语。
秦军北上至辽东,燕国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防线便被突破了。秦军直抵襄平时,燕王喜在道观里大哭道:“这秦王是为何呀?他有绸缎新袍,何必抢我的破短褂,他有金根之车,何必抢我的破牛车,他有万里江山,何必抢我的茅草屋呢?”哭完,率领文武群臣和一大群男女道士,出城请降。
王贲大获全胜,分外惊喜。他占领了襄平,带着燕王喜回师咸阳,路过代郡,顺手把弱小的代国也灭了。赵嘉苦战被俘,和燕王喜一起被押往咸阳。
齐军大将田广号称天下无敌,当然他的天下无敌指的是棋艺,田广是国手,一辈子下了上千盘棋,的确是没什么对手。他率大军东来济水,见秦军没有动静,便拉着手下的将领,在军营里搞起围棋比赛来。他连克十几名将军,顿时飘飘然起来。
此时一名校尉跑进来,打断了田广的棋局。“大将军,秦军南下,已经度过济水,请下令抵抗吧。”
田广大惊失色,他捶着几案道:“背信弃义,背信弃义!人不讲信义,怎么能立于天地之间?”
“将军,还是下令抵抗吧?”校尉都快哭了。
“打得过吗?”田广一点都不傻,他知道对面的王贲有灭国擒将的本领,秦兵则专喜欢砍别人的脑袋。
“那就下令撤退。”副将跑上来道。
“可大王没说要撤,他要本将军便宜处理,这便宜处理是何意?要是贸然抵抗会引起两国纠纷的,你快去秦营,问问王贲为什么犯我边境?让他们赶快撤走。咱们坚守待命。”田广命令道。
副将出营求见王贲,只见秦军秦军长驱直入,连停都不停,一口气地冲下去了,副将自始至终也没见到王贲的影子。最后秦军留下一万多人,把齐军看守起来了,命令齐军投降。副将赶紧回来禀报,田广担心临淄城里的妻儿老小,当即扔下十几万齐军,跑回临淄去了。
就这样秦军基本上没遇到什么抵抗,一路冲向临淄。沿途的城邑一个个换上了秦国的旗帜。有些城邑的守将,爬上城去想指挥防守,结果不是有盾无戟,就是雕翎箭成堆地烂掉了,要么就是佩剑干脆绣死在剑鞘里拔不出来。最后这些将军,乖乖地当了俘虏。
王敖率领两万多人马和副将徐越冲在最前面。抵达临淄西门时正是凌晨,他发现城上没有守备,便命令席如叫城。守门官打着哈欠问道:“听说秦人来了,还有多远?”他以为这些兵是外郡来勤王的。
“听说还有两天的路程。”席如道。
守门官糊里糊涂地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秦军哄的一下就冲了进来,立刻把西门占领了。守门官大奇,揪住席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老兄,投降吧。”席如照着他屁股拍了一巴掌。
守门官扑通一声跪下,他这才知道,秦人来了。
天亮后,王敖的部队包围了王宫,王敖在王宫前审问后胜:“说,王宫有多少人马?”
后胜一时适应不了王敖凶神恶煞的样子:“王先生,不,不,王大人。王宫里有上万王家衞队,都是精兵啊。”
由于兵力不足,王敖只能围住王宫,不能让齐王建逃跑,但齐人也不知道秦军的底细,根本不敢进攻。王敖弄不清王贲何时能到,于是决定亲自去劝降,争取让齐王建主动放下武器。
徐越惊呼道:“监军大人,齐王建一怒之下会杀了你的。”
“齐人顽强,几十年前姬凉以五里之城复国,万一齐王建跑了,后果不可设想。”王敖道。
“那末将以为不如诈许齐王五百里封地,化干戈为玉帛。”徐越脑筋很好使。
“好,齐王建贪生怕死,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最好欺骗,咱们去骗骗他。”王敖笑道,他一辈子都在骗人,以骗人为乐。他心道:这个骗局可真够大的,能把齐国的江山全都骗下来。
他们立刻伪造了秦王诏书,徐越、换上使节的衣服,带着后胜请求进宫。临进宫前,王敖吓唬后胜道:“后胜,要死要活就看你自己的了,为秦国立这一功,没准我家大王会封你个上卿。”
后胜当即笑逐言开:“听王先生吩咐。”
此时齐王建已经全身披挂,准备率领衞队突围,然后集结五都之兵抗秦,听说秦国使节到来,气得牙根痒痒:“带进来。”不一会儿三人到了。齐王建指着王敖、徐越的鼻子道:“王先生,徐先生,你等君臣都是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吗?齐秦几十年来相安无事,是亲戚之国,而你们背信弃义,背信弃义!”
后胜垂着眉道:“大王息怒,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是谓大勇。”
齐王建强忍怒气,坐下道:“一边信誓旦旦,一边挥兵偷袭,岂能怪寡人发怒?寡人不愿意打仗,不愿意让齐国军民去流血战斗,为了避免战争,寡人已经处处退让了,难道要让寡人亡国。来人,推出去,把他们两个斩首。”
“慢,大王,他们奉命而来,就让他们完成使命吧。”后胜为了保自己的脑袋,赶紧替王敖他们说好话。
“你对我不仁,寡人就不义,寡人一心抗秦,要和王贲拼个死活……”齐王建已经怒不可扼了。
“大王息怒,敝国寡君派徐先生来问候大王。”王敖心平气和地说。
“问候?二十万大军是来问候寡人的吗?你们已经把王宫包围了?”
“敝国寡君还有话说。”徐越执着符节道:“敝国寡君说,如今天下必须一统,非秦即齐,不能并存,犹如一山不容二虎,二虎必然相争,势不可免也。所以寡君下甲伐齐,但考虑到两国世代友好,齐王也是仁义之君,寡君不忍伤害。只要齐王能放弃抵抗,寡君愿意裂土封疆,给陛下五百里之地,位比封君。陛下该称齐君,血食宗庙,与蜀郡、安陵君等同,望陛下思之。”
后胜连忙符合道:“陛下,这是大秦天子的恩典,机不可失,如今五都之地已经被秦人占领啦。”
“秦王真这么说的?”齐王建有些动心了。
“天子无戏言。”徐越双手呈上假国书。
齐王建看过国书,面色有些缓和:“为何只有五百里之地?寡人以儒术治理齐鲁之地,不务军备,奉大秦天子为天下共主,有何不可?”
王敖笑着说:“陛下,以齐地之大,纵横数千里,以齐人之多,多达数百万,大秦天子能睡得着吗?再说,齐王仁义爱民,一旦有变,万民归心,这大秦天下岂不就要让您来坐了?”
“对呀,对呀,大秦天子最怕齐民造反了。”后胜忙不迭地说。
齐王建微笑起来,这话他爱听。
“请大王速速决断。”徐越催道。“如今五万秦军已经包围王宫,就等大王的决断了。为表诚意,徐越做陛下俘虏,望陛下把握时机。”
“那,那这五百里在哪里?”齐王建真动心了。
“以临淄为中心,周边五百里,不设关卡、亭、障,不举军备,服从天子号令。”徐越道。
“正好,正好,陛下重文轻武,正合陛下心意。”后胜嘿嘿笑起来。
齐王建前思后想,终于点了头。于是命令后胜传诏,宫中侍衞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并遣散出宫。同时诏令全国,停止抵抗,遣散士兵。
厚道的齐王建就这样听信了王敖他们的谎言,一一在诏书上加盖了图章。王敖心裏竟有些难过。
此时王贲的大兵团已经到了临淄北门,姬凉听说秦军到来,挥舞着宝剑,在街上大喊救亡。可他喊了半天,临淄人只抱之以轻蔑的目光,似乎这人是个疯子。
姬氏一族负责镇守北门,几乎出动了本家的所有精锐勇武之士,最后包括家丁都上了。大家都为了阻止秦军入城为齐国尽忠出最后一份力,而姬氏一族也是最早窥测到秦王野心的,可惜齐王建却并没有把他们尤其是姬凉的进言当回事,依然让人和秦国通好,幻想秦齐共治天下。直至有今日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