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阿大，周楠气不打一出来。这厮是个老公门，滑不溜手。在以前见自己在衙门里正红，紧挨过来讨好投靠。现在见他周楠落了魄，这几日看不到人影了。回想起他那憨厚耿直的兄弟林阿二，周楠不觉感慨，都是一母所生，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周楠语带挖苦地说：“阿大，林衙役，如今我恶了知县，现在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过来寻我，不怕被别人看了受到牵连。”林阿大一张老脸微微发红，道：“师爷说的什么话，咱们弟兄以前在衙门里是个芥子般的人物，得你提携，现在日子过得滋润，怎能忘记师爷你的恩德。”“哦，什么恩德不恩德，我算得了什么？”周楠继续埋汰他。林阿大陪了半天笑脸，总算让周楠心的怨气消了许多：“说来，梅家究竟怎么了？”“师爷可否知道梅家老三？”周楠眼前浮现出那个十二岁的孩子，这家伙跟他父亲一样生得魁梧雄壮，有些早熟：“知道，梅朴，他怎么了？”林阿大：“梅朴报名参加今年县里的童子试了。”“梅朴要参加科举？”周楠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林阿大说：“是的，在昨天来衙门礼房的报的名，当时师爷你不在。小的想了想，这正是周典吏你整治梅家的一个大好机会。”“机会，说来听听。”周楠振作起了精神，问。林阿大见周楠留意，低声道：“当年梅家老大读书厉害，和师爷你同期了秀才，得了功名，这事想必典吏也是知道的。梅老大的学问虽然不师爷你，可听人说以他的才学，进士先不提，一个举人老爷是三根手指捏田螺——稳拿。”“梅家出身不好，底子不干净。当年在水做破落户的时候也罢了，后来梅康发了达，家资巨完，日思也想的是家出个有功名的老爷，再谋个官身保家护身。否则，没有人做官，他梅家是达官贵人们眼的一块肥肉。可惜，那梅家大公子不开眼，惹了师爷，死球了也是活该。”“梅大公子一死，梅家将所有的希望都着落到梅三公子身，从小家请名师教授，想的是至少弄个秀才功名出来，也好混进士林。师爷，你想啊，以梅家的财力和人面，如果梅三公子得了功名。梅家从此发达，师爷你个日子难过了。”林阿大一脸狰狞，压低声音道：“师爷，梅康早年在水的时候作奸犯科，屁股肯定有屎。不妨去查一查，把以前的案子翻几件出来。算找不着，随意找几条人命安在他头。现在淮河水正大，要寻一具浮尸也易。算弄不倒梅康，也能叫他梅三公子考不成今年的县试。”听了这一番话，周楠顿时有点心动。可转念一想，却是恼了，喝道：“科举来是国家纶才大典，岂容胡来？再说了，梅三公子真有才，算今年不能参加县试，明年呢，后年呢？算在安东考不成，人家不可以去其他县考吗？”以梅家的财力，真为了子弟的前程，落籍到其他县也是一件容易的事。“阻了人家进的道路，这个仇还真要永远化解不开了。所以，此举断不可为。”周楠喝道：“你今天来为说这事？”还有一句周楠不方便和林阿大讲，史知县马要调走，最迟也是今年年底的事情。他一走，自己的麻烦很大。眼前自己最要紧的是好好想想如何自保，而不是去把自己和梅家的矛盾彻底激化。周楠也是有节操的，像这种断人前程的龌龊手段，还不屑为之。“是是是，师爷说得是。”林阿大很狼狈，他也知道自己这进天躲着周楠，已经惹了他不快。心暗道：化解仇恨，杀子之仇怎么化解，难不成你还想着和人家和好，梅员外要肯才怪。回答说：“师爷，小的今天来见你还有另外一件事禀告。这不还有半月是县试了吗，，梅三公子现在却有一件麻烦事。”周楠：“说来听听。”林阿大：“我听人说，梅三公子的先生说他读书不成，朽木不可雕，气得撂挑子回苏州去了，说教这种笨学生脸无光。”“梅三公子不能读书吗？”周楠问。林阿大：“倒不是，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才学高又能高到什么地方去？听人说，其实，梅朴还是能读书的。再加梅家又有钱，使劲地请名师，使劲地走门路，用银子堆这辈子未必堆不出一个秀才来。只是，他家原先那个先生实在太厉害了，教的学生莫说秀才车载斗量，连举人老爷，隔个两三年报准教出一个。他教惯了神童，对梅朴这种普通人自然不耐烦。”“原来是怕砸了牌子。”周楠顿时明白，梅家原先请的那个先生应该是个人物。毕竟是从苏州那种科举圣地来的，还能差了。打个方，他相当于后世的北大附、黄冈学的特级教师，教的学生都是奔着清华、北大、复旦去的，考个普通的985、211都觉得丢人。林阿大继续说道：“这不马要考试了，现在突然没有先生，还怎么备考？梅家急了，放出话去，要重新给梅三公子请个先生，准备今年的童子试。听说，每年的束修已经涨到五十两。啧啧，都抵得咱们衙门里的一个师爷了。”林阿大穷惯了，满面的羡慕，最后感叹一声：“读书真好。”周楠笑笑：“废话，读书自然是好的。你如果读过书，说不定也能做个师爷。对了，你接着说。”林阿大又道：“我哪里有那个福分做师爷，其实，这读书也未必能发财，所谓富举人穷秀才，这世读书读迂了，穷得揭不开锅的书生咱们县里一抓有是一大群。听说梅家出五十两一年的学费，又包吃包住。不但淮安城里来了不少人，连我县的书生也都动了心。今天，梅家在他家船接待那些前去应聘的书生们。梅员外没读过书，也不知道先生的好坏。据说，今天这场招聘由梅二小姐梅迟主持。只要书生们入了梅小姐的眼，一年五十两银子到手了。”周楠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一动：“阿大，叫你兄弟，咱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