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祝孤生看得目瞪口呆。
“祝兄!”正惊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祝孤生闻声转脸,却见正是自己相熟的钱清流,正跟自己热情地打招呼。
“钱兄好!”祝孤生连忙一脸笑意道,“钱兄来得恁早。对了,这次的请帖,多谢了,日后兄弟必然设宴相谢。”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钱清流连连摇手道,“你我兄弟,通家之好,区区一张请帖,何足挂齿。再说了,有什么宴席,能比得上眼前这个?”
“这倒是!”祝孤生由衷赞道,“别的不说,就看眼前这蜡烛,竟然烟气凝结成楼阁画图,实在闻所未闻。”
“祝兄这是来晚了,”钱清流挤眼一笑,“其实前日已有高人琢磨出,潇湘豪客带来的此烛中,应该有海蜃之脂;‘海市蜃楼’兄曾听否?就是因为蜃脂之故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祝孤生连连点头,“这平潮书院之宴没白来,没白来,真是大开眼界!”
就在他说这话时,那宴席的主人,正跟身旁女伴说道:“冰岚,一定有人说,这蜡烛烟气和海蜃有关,却不知乃是我九嶷幻术。”
“那当然,凡夫俗子而已。”一身水蓝淡色两截裙的少女掩口笑道,“你也真有心,不去直截了当地捉妖,却来当人家撮合情缘的月老。”
不用说,这个自称潇湘豪客的宴席主人,正是自九嶷山而来的张狂云;那个说话不算客气的娇美少女,便是暗藏心思的涂山公主白冰岚。
见白冰岚有些埋怨,张狂云便笑道:“你不知,我问道,更近侠义;眼见不平之事,却忽略不闻,那修道捉妖,又有何益?必放手去做了!”
“哦,堂主也真是侠骨仁心。”白冰岚随口赞道。
“我还不是堂主。”张狂云纠正道,“师父殁后,仙路堂主便空悬。对了,你今后,便叫我‘师兄’罢了,一来看年纪如此,二则将来或有其他机缘,但眼下,你我并无从属名分,就按师兄妹称呼吧。”
“好的,师兄。”白冰岚再次有口无心地应道。
“嗯,师妹,”张狂云两眼有意无意地看向院中人群,不动声色地说道,“他已来了。你去唤那人来,记得要快。”
“嗯。”白冰岚点点头,转眼飘然而去,袅娜的身影没入黑夜之中。
目送白冰岚远去,张狂云立即双手一拍,清声入云般叫道:“诸位临安余杭贵客,今日某来杭州,正为会钱塘雅士豪杰。”
“某虽不才,吟诗无绪,但自友处,得两首小诗,当与诸君共听。”
“某乃潇湘粗人,吟诗无以丝竹为乐,便用剑舞虎啸龙吟之音,衬托诗情!”
一听此言,院中之人轰然叫好,全都高声喝彩,让张狂云赶紧一逞技艺。
说实话,自古吴越多文豪,他们对潇湘之人的诗情如何,并不如何看好,但一听张狂云要舞剑,那却是十分热切盼望的。
就在众人翘首盼望中,院中红烛,忽然齐齐熄灭;黑暗之中,众人仿佛生出一种错觉,看到头顶的明月光辉,好像全都笼罩到那白衣少年身上,将他衬托得无比潇洒出尘。
也没看到他捏什么剑诀,那剑舞便开始了。
钱塘之人也是见多识广,但总觉得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舞剑。
明月光里,少年身姿跳跃飞腾,忽如龙腾在天,转眼猛虎伏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身形飘忽如仙。
而剑舞如轮,有时在手,有时又脱手飞出,在身前身后飞洒清光一片。
这时在众人的眼中,就好像天顶有一轮明月,地上又有一轮明月,还光影迷幻,演尽了阴晴圆缺。
如果说幻如月轮,寻常的剑舞高手,或能仿真,但这潇湘少年奇就奇在,舞剑破空之时,那剑鸣之音竟似虎啸龙吟,又好像引动九霄雷电,声势极为不凡。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没人知道,如此剑舞,来自于上古奇书,《伏羲经》。
就这点而言,少年的舞剑,已超越了世间所有以剑舞为生之人。
当剑舞过了一轮,剑器的清光开始如夏夜流萤般挥洒之时,张狂云的口中,忽然吟诵一诗,应和着剑舞的节奏,带着长剑破空的风雷之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small class="center">红兰吐艳斗夭桃,自喜寻芳数已遭。</small>
<small class="center">珠珮鹊桥从此断,遥天空恨碧云高。</small>
一诗已毕,待剑光流转如龙,紧接着另一首又藉着矫夭的剑势,如长江大河般灌入众人耳中:
<small class="center">星斗初回更漏阑,欲言难绪泪阑干。</small>
<small class="center">从兹便结千年恨,无计重寻五夜欢。</small>
听得这等剑歌,不少人依旧沉浸在世间罕见的剑舞之中,如痴如醉。
不过也有不少文学之士,听清张狂云剑舞吟出的诗句,却是心中疑惑:“奇怪,这剑势如龙,又高吟如雷,怎么想都应是豪放诗句;但听他刚才所吟,分明就是两首闺怨诗,还是女子被抛弃的那种,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些疑惑之人中,有少数有心人,忽然心生一种预感:“今夜迥然而异的吟诗,恐怕并不简单。这个剑舞不凡的潇湘少年,恐怕项庄舞剑,别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