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向来以“除妖伏魔”为旗号的道家弟子,为本族所辱,甚至隐隐地,她还觉得有些快意。
白冰岚迟疑,村民们更是不敢出头。
在这些人的一生中,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认清自己的怯弱。
他们中有些人,想起之前对张狂云的嘲笑,心中更觉得羞愧。
到这时,黑袍怪客们,已经彻底轻视张狂云。
这种轻视,真是彻底的、绝对的。
村民们的惊惧、绝望、哭泣、羞愧,已经真真切切地告诉妖人们,这少年就是个强出头的鲁莽后生,什么靠谱的本事也没有。
事实上,在场这么多人中,也只有白冰岚,对少年有几斤几两,有真正的认识。
不过即便如此,白冰岚也不觉得,拼尽全力的张狂云,能打得过这些黑袍怪人。
到这时,天狐公主已不再是袖手旁观的心态。她变得极为愤怒。
和少年朝夕相处,即使理智上告诉自己,他和自己互为敌国之人,但感情上,已不知不觉有亲切之感。
现在看到他被人打得满地翻滚,她也十分不忍。
而且现在她也发现,这些黑袍客,即使是妖国之民,也和之前那个黑鹰老妖一样,十分凶残。
但即使有心相救,她也没办法贸然出手。
以她现在的功力,根本是以卵击石。
难道要表明自己妖族公主的身份?
那也不行。
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
更何况,眼前这些妖族行事如此诡异,来历变得有些叵测;若是表露了公主身份,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就在她患得患失、心急如焚时,夜魔再次走到倒在地上的张狂云旁边。
他对地上的少年,彻底没了警惕,门户大开,毫无防备。
他指着地上的少年,对云中村的村民们厉声叫道:“一群蠢货愚民!本座给了你们机会,给了你们脸,你们却不要!现在就算想要,也晚了!”
血色月光下,他的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大吼道:“现在不仅要脸晚了,想要命也晚了!小的们,给我杀!屠村!一个不留!”
凶恶绝情的话语,一个比一个重地吼出;他身后的黑袍怪客,闻声而动,双手幻出碧火红焰,朝云中村民们扑去!
奇诡秘焰的映照下,黑袍客本就可怕的面容,被映得愈加的诡秘可怖;见他们这副模样,躺倒在地上的张狂云,心中叹息一声,想道:“果然便是传说中的幽灵客。上天怜见,终于让我见到他们。”
虽然跌落尘埃,浑身浴血,他的表情,却忽然变得舒展而欣慰。
这时候,那夜魔见众伙伴身形闪动,朝村民扑去,苍白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山风中,他悠然伫立,准备好好欣赏自己最爱看的血腥凶杀场面。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感觉到,身边吹拂的晚风,好像那气流被什么东西一阵扰动。
“不好!”夜魔的实战经验,何等丰富?只是山风中轻微的扰动,却已让他跳了起来!
只是已经晚了。
几张道符,如烟花般在他身畔爆开,碎片如同蝴蝶,在他周身飞舞,将他全身遮住。
还在敏捷做着动作的凶妖,忽然间动作开始放慢下来,直到彻底静止如初。
这时的夜魔,感到自己浑身发麻,动弹不得。
他又感到,已经变得迟钝的触觉,还是在告诉自己,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紧挨上了自己的后脖颈。
虽然中了定身符,头脸已不太方便转动,但这点小小的角度,他还是能努力达成——于是他微微低头,垂下眼帘,便看到一口寒光闪烁的钢剑,正架在自己的脖颈,亲密地紧贴咽喉。
“怎、怎么会这样?”
今晚一直佔着上风,或者更确切地说从来都占上风的幽灵客头目夜魔,到此刻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问题:为什么,那个已经如同一条死狗的少年,能突然站起发难?
为什么,本来赤手空拳的他,会拿出一把钢剑,横在自己的喉头?
为什么,自己身经百战,尤其最擅长在暗中刺杀之事,竟然还如此大意,毫无防备?
而他最想质问自己的一个问题是:自己想下令,找个地方摆姿势,那什么地方不好站,偏要好死不死地站在这狡猾少年的身旁?
心裏这么多问题,一闪念之时,也只是电光石火之间。
才一被制住,他便听得那少年大吼道:“都住手!”
听他这般吼,夜魔也真是心性凶残,想都不想,立即吼道:“兄弟们别管我!杀死这小奸贼!”
那些幽灵客杀手,也真个凶悍,毫不演绎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一听怒吼立即返身朝他俩这边扑来!
和这些妖人预想的一样,少年见他们不按常理出牌,立即慌张逃窜,往云中村里落荒而逃。
那些村民们,也没想到坏人们没按剧本戏文演,心中刚燃起的那一点希望火苗,立即熄灭了。
不过那些妖人,这时心情也不太好。
“晦气!怎么这小贼逃跑时,还记得拖着大哥跑?”一见张狂云落荒逃窜时,还不忘拖着他们中招的大哥,这些幽灵客杀手便大叫晦气。
对于眼前这些人族,他们从来都是有着心理优势的;现在见自己的大哥都被人拖着到处跑,他们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立即怪叫一声,暂时放过了那些村民,追在张狂云的后面,朝他狂奔而去。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直到这时那些云中村村民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来已要遇难,却因为一个外乡少年的奇兵突出,不仅没有身死,还变成了看客。
“不能当看客!”浓重的羞耻心,让这些劫后余生的村民,不再顾惜自己的性命,开始反过来追在那些幽灵客的身后,舞刀弄棒地想拦上一拦,拖慢他们的追击。
没想到,他们这个举动,根本就没放在幽灵客的眼里。
他们身形如风,眼里只有那个拖着自己老大跑的少年。
很快,他们追到了一个水塘,很高兴地看到,那少年好像有些力竭,速度在水塘边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