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随着养母的这句话说完,我的视野就失去了养母的身影。那灰白色的影子,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十分突兀地消失了。我眨了眨眼睛,内心思索了片刻,就知道养母到底去了哪里。那不知多少年头的大柳树下面,有个十分粗大的树洞,想必养母是去了这里。“孩儿他爹,你可不要怪我啊,我是实在见不得你跟那钱寡妇厮好,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没有被我毒死,就被沾染上怨气先死掉了。”“这几年来,我每次都给你的酒里下慢性毒药,希望可以慢慢让你死掉,却不料……呜呜……”“不过,这也好,你没先死在我的手里,却被怨气缠身了,反正都是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好……”“我的男人,只能我自己碰,钱寡妇那个贱人,怎么配得上我的男人?”“所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我只好毁了,我毁了你,孩儿他爹……”养母边说边哭,声音十分地悲愤,又十分可怖。我躲在不远处,大气也不敢出。我真的很难想象,养母竟然给自己的养父下了慢性毒药,如果没有怨气缠身养父,养父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女人的心思,怎么这般歹毒啊?我很想冲过去,质问她一番,可是我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孩儿他爹,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钱寡妇,钱贱人……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我这是爱你啊……”“你放心,你死了,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钱寡妇这个贱人,我一定会让她给你陪葬的。”她的语气越发地偏激起来,令人头皮发麻。这就是跟我养父生活了一辈子的女人,心机深沉得可怕,联想到之前在我面前示弱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是恶心。爱之深,恨之切,或许,她是真的爱得极深吧,我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感觉,蓦地,我想到了钟灵,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养母哭诉了一阵儿后,就从树洞中爬了出来,灰白色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也不好现在去查看树洞里的情况,便小心翼翼地折返回去,回到了炕上假寐,养母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查看了我一眼。当我从眼皮的缝隙里打量养母的样子之时,我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恶魔盯上了似的,而养母的目光,就像是刀片一样,似乎都令我感到身体被刺痛了。确认我没有什么异常后,养母离开了。我则长呼一口气,刚才真的是神经高度紧张,生怕被养母察觉到我跟踪她。这一晚,我根本没有睡意,待到整个屋子都变得安静后,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后窗,战战兢兢地溜到了后院。我只有一个目的,去树洞那里。我想知道那里究竟有着什么,养母一直喊“孩儿他爹”,难道那里,有我养父的鬼魂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仅仅是养母找了个地方,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郁结之感?我扒开了树洞前的杂草,接着清幽的月光,我看到了一张苍白无比的面孔。那是我的养父!我惊得一屁股坐了下来,养父的眼睛圆睁,都说死不瞑目,或许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如此吧。我用手触了触他的肢体,发现无比的僵硬,跟冰凉的石头没什么两样,的确死透了。可是他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养父的尸体不是应该在祠堂的吗?此刻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飞快地跑了起来,准备赶到祠堂确认一下我养父的尸体是否还在那里。如果树洞里那个真的是我的养父的话,且不说他的尸体是怎么到了树洞里的,那么祠堂里,一定不会有养父的尸体。终于赶到了祠堂,祠堂的门楣前,挂着几盏白花花的灯笼,我犹豫了一下,就冲了进去。一进入祠堂,只见那几个守灵的人,都睡着了。柴伯不在这里,是几个熟悉的人。正中央的空地之上,停着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我壮着胆子,准备去掀开正中的那个,不料却被一道声音叫住了。“阿光,是你吗?”我一回头,是白叔,村子里的熟人了,为人热络,红白喜事都会帮衬一二,他应该是在这里帮忙的,此时的他看起来十分地困倦,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向我走来。我点了点头,道:“是我,我想再看我爸一眼。”白叔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阿光,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要看就看吧。”我咬了咬牙,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害怕,难道是害怕这白布下面盖着的并不是我养父的尸身吗?白叔还以为我是不忍见状,便说道:“阿光,不要怕,想看就看吧,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看吧。”我冲白叔感激地笑了笑,心中一横,将白布轻轻地掀了起来。白布被掀开后,下面果然不是我养父的尸体,白叔也长大了嘴巴,我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么说,养母家后院树洞里面的,肯定就是养父的尸体无疑了,难道,养父的尸体,是被养母带走的吗?“阿光,这是怎么回事啊?”白叔吓了一跳,不停地拍着胸口,眼神惶恐地看着我说道。“我……我不知道啊……”难道我要说出来,是自己的养母将养父的尸体掉包了吗?“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叔喊了一嗓子,惊得祠堂里其他睡着的几人都醒了过来。“白胜,发生了什么,你瞎叫什么呢?”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喝道。“五叔,这……这简直……简直……”老人直接给了白叔一个耳光,道:“你特么见鬼了啊,给我镇定点儿,是不是个男人?”白叔这才应道:“没见鬼,但是估计离见鬼不远了。”五叔骂了一声“废物”,接着,他似乎见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眼睛都要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