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春节已过,又到了上班的时间。
乐天依如之前,每天都会去江文溪的家中用早餐,但江文溪坚持在公司附近提前下车,然后走去公司上班,乐天并不反对。
上班后没几天,便到了期待已经的情人节。
依如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一般,江文溪坐上乐天的车子去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饭店。两个人坐在非常宽敞的餐厅里,有鲜花有美酒,还有人拉小提琴。
这让江文溪浑身不自在,曾经她可羡慕电视里那些女主角,能在这样优美的环境里和男友共享一顿浪漫的晚餐,她再没想着有一天自己会像那些女主角一样坐在这裏。
她好不习惯,虽然与乐天吃过很多次饭,可是每次用刀叉总是那么别扭,她觉得自己用刀叉的样子很蠢,总会忍不住要问乐天,是不是该这样,是不是该那样。其实她更想说他们会不会笑她,还有能不能拜托拉小提琴的离远一些,这样真的没法吃啊。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高调。
乐天知道她那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吃到一半,他从身边的袋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礼品盒送给她,语调淡而漫不经心:“送你的情人节礼物。”
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噎着,江文溪怔怔地抬眸看眼前那个包装精美的漂亮礼品盒,咽下食物,眉头蹙起,咬了咬下唇,说:“年三十那夜你才送过一个手机给我。”
“那是年三十,今天是情人节,这是情人节礼物。”他的声音轻而温柔。
是这样的吗?
她也有礼物准备,可是憋了很久都送不出手。
她纳纳地接过礼物,心念:又不知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刚想拆开,却被乐天按住了手:“回家再看。”上次送她一个手机,她喋喋不休地念了好久,这次送的东西比手机要贵重的多,如果现在拆开来,这顿也许就吃不安生了。
江文溪只好将东西收好,过了半晌,她放下刀叉,不好意思地从身边一个纸带又摸出一个纸带,然后低着头递给乐天,声音低得好似蚊子在哼:“情人节快乐!”
乐天很意外,勾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接了过来,打开纸袋,一条亮丽的粉红斜纹色领带赫然映入眼帘。
目光落在这粉色斜文的领带上,他有瞬间的错愕,细细地看了又看,脑中不停地构想自己系上如此新潮的领带会是怎样一番情形,似乎这么多年来,他还没系过这样亮丽颜色的领带。
江文溪见他的表情有些呆滞,心猛地收缩了一下,难道他不喜欢粉红色?可商场里那个营业员拍着胸脯保证说了粉红色是今年的流行色啊,说什么领带是男人将内心世界传达出来最佳配饰,这款斜纹的系起来一点不会太张扬。
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这款领带真的很漂亮,虽然没见过他有系这种颜色的领带,但她觉得他系起来应该会很好看。李妍见她犹豫不决,也鼓励她买,说他戴这种粉色的会一定会是人群中最炫目的焦点。可是不需要领带的衬托,他本来就是人群中最炫目的焦点。最终,因为喜欢,她还是买下了,甚至还花了她大半个月的薪水。
可是为什么他会是这种表情?似乎不太喜欢这份礼物。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颜色,我拿去换好了。”难掩沮丧,她伸手就要去拿回那个礼袋。
乐天反应过来,紧张地将礼袋收在身边,挑着眉:“谁说不喜欢?”
“呃?”她说,“可是你那是什么脸?”
“沉思的脸。”他理直气壮,“我在想要配什么衣服。”
“……”真是讨厌的家伙,想要配什么衣服不能回家去沉思吗?差点让她以为他不喜欢。她气鼓着腮帮,捣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嘴角之处却忍不住漾起一抹开心的笑容。
江文溪突然想到电视里的情形,于是端起红酒,对着乐天浅浅笑着,道:“Cheers!”
乐天见她那副呆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端起红酒刚想说一声“Cheers”,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他接起电话,脸色在瞬间都变了,原本欢喜的神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怒与焦虑。他淡淡地道一句:“我马上就来,你们给我看好她。”
江文溪一脸错愕,放下酒杯,手却依然紧紧地握住杯身,不安地问:“发生什么事?”
“我马上要去K.O.一趟。”乐天迅速起身,对服务生招了招手,“买单。”
江文溪纳纳地看着他,似乎从认识他以来,鲜少有见过他会这般,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嘴唇,轻问:“要不要我也去。”
“不用。”乐天直觉脱口而出,但见她咬着唇,那副仿佛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一般的表情,知道自己太过于焦虑的语气伤了她,于是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道,“跟我来。”
又是一阵惊愕,江文溪回过神,人已被乐天带出了饭店。
车子飞快地行驶在去K.O.的途中,坐在副驾的江文溪回忆起她砸散了乐天急要壁布样本的那一次,那一次,他也是这样疯狂地开着车子,甚至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紧抿着嘴角,一只手不停地捏身上的安全带,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扶手。在闯了第三个红灯的时候,她忍不住偏首看向正在驾车的乐天,他的脸色十分凝重,眉头锁成了一条线。她咬了咬嘴唇,转过脸看向窗外,一颗心忐忑不安。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嘎然停在了K.O.。
乐天松了安全带便直接下了车,将车钥匙抛给了门口的泊车小弟。
江文溪脸色苍白地下了车,胃里那翻江捣海的滋味使她扶着车身立在那一动不动,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快步走向酒吧大门的乐天,心口之处有种莫明的痛楚。以往上车下车,他都会主动地为她系上和解掉安全带,可是今晚,他却忘了为她系上和解掉安全带。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会这样着急?
“江小姐,你没事吧?”泊车的小弟见过江文溪很多次,知道她是老板的女友,自然不敢怠慢。
“哦,我没事,谢谢你。”江文溪浅浅笑了笑,深吸了口气,向酒吧大门走去。
进了酒吧,江文溪远远地便着乐天跟一个女人在争吵,那个女人扬着手中酒瓶衝着他嘶吼,让他别管她,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在那个女人拨弄头发的一瞬,她看清了,是那个她见过的,非常美丽的女人,曾紫乔。
江文溪有些茫然失措,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似乎从认识乐天开始,就常常可以见到这个女人,无论是酒吧,还是办公室,任何的电话他可以不接,但唯独这个女人的电话,他一定会接会回。这个女人究竟与乐天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会让他这样激动地冲过来?
江文溪咬了下唇,缓缓地向二人走去,若不是酒吧里音乐还在响着,她可以想象出这个女人的声音有多么的歇斯底里。
她见着她举着酒瓶对他嘶吼:“我喝酒关你什么事?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管我做什么?!”
乐天寒着俊脸,大步上前一把夺下曾紫乔手中的酒瓶,扔给一旁的服务生,冷冷地说:“你喝多了,我懒得跟你讲。”
“好!K.O.是你的,那我去别的地方喝,我就不信你有本事让全N市的酒吧都关门!”曾紫乔愤怒地抓起身旁的包就要走。
江文溪原本表情就有些失落的,再也没想到自己会见着这样的一幕,乐天跟着冲向前一把拉过曾紫乔,将她抱住不让她走。曾紫乔回转身,像是发了疯似的拼命捶打他,最后哭喊到无力唯有伏在他怀里伤心的低泣。乐天低声哄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
江文溪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脸色苍白,表情僵硬,喉咙犹若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脚下更像是栓了铅块一般,立在那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
酒吧里人望着他们两人窃窃私语,江文溪有种想要逃开的欲望,就在要转身的时候,只见乐天抱起曾紫乔,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过来。
他抱着曾紫乔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听到他对自己说:“跟我走。”
江文溪闻到曾紫乔的身上满是酒气,一头卷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遮住了她在不停啜泣的精致脸庞。
江文溪苍白着脸,咬着唇,脑子里混乱一片。
是她要跟来的,他又叫她再跟着走,那就走好了。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复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僵硬着步伐,跟了上前。
乐天将曾紫乔抱进后座,折回前车前,见江文溪还没跟上来,他深锁着眉心,直接走过去,将她拉了过来,塞进副驾座。
江文溪咬着嘴唇,系上安全带,头偏向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乐天坐进车内,神色微敛,淡淡地看了江文溪一眼,便转首对曾紫乔低沉着声音说:“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曾紫乔一听要送她回家,手立即搭上了门锁,衝着乐天尖叫,“你要是敢送我回家,我保证从今以后你就别想再看见我。”
乐天咬着牙,回首低吼一声:“那行,你不想回去,去我家总可以吧?”
那一瞬间,异常激动的曾紫乔总算是平静下来,嗯了一声软软地瘫在后座。
一脸怒气,乐天发动了车子。
车内,一种说不出压抑的气氛。
乐天抿着薄唇,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向半躺在车后座毫无生气的曾紫乔。
这一切看在江文溪的眼里,心裏有种难以言语的滋味,她甚至开始后悔坐上车子,也许他们两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眼下,碍着有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吧。
她的手里紧紧地抓着他送给她的礼袋,然后松开,再紧紧地捏住,这样反反覆复,数十次,如果再捏下去,礼袋口怕是要被她揉烂了。
车子约莫行驶了十分钟,她缓缓转过头,对乐天淡淡地说:“就在前面路边停车吧,我自己回去,你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乐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紧抿着薄唇,不应声。
得不到回应,她噤了声,头微微偏向车窗,再次紧握着手中的纸袋。
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环境幽雅的小区楼下。
跟随着乐天下了车,江文溪抬了抬头,“天都豪庭”几个大型霓红灯字清晰地映入眼底。
夜风袭来,满是玫瑰花的香气,这香气却让人有种就快要窒息的感觉。
乐天拉开后车门,寒着脸对曾紫乔怒道:“是你自己走,还是要我扛你上去?”
曾紫乔有气无力地下了车,推开挡在面前的乐天,直往大楼方向走去。乐天一言不发,跟着上前。
这是江文溪第一次来到乐天的房子,但她清楚的知道,曾紫乔一定不是第一次。
依如她想的一样,乐天是一个人独居。
简洁大方的设计,永远都是他的风格。
江文溪没想过第一次走进乐天的居室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两眼只有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让她纠结了一路的男女。
空气仿佛是凝结了一般,三个人谁也不说一句话。
蓦地,曾紫乔从包里摸出烟,刚想点燃,却被乐天毫不留情地抽走,按灭在烟灰缸内。曾紫乔再度翻包,又摸出另一包烟和另一支打火机,一支烟刚从这烟盒抽出来,便被乐天打掉。
乐天直接夺过她的包,索性搜出她包内的所有烟和打火机,谁知,曾紫乔见到,像发了疯似的护着自己的包,尖叫出声:“你别碰我的东西!”
乐天见她的神情不对,突然像明白什么似的,黑煞着整张脸,怒道:“包里有什么东西不能见人?”
曾紫乔慌张地将包藏在身后,抹一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道:“没什么,我想休息了。”
“拿出来给我看,裏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最好别让我知道你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乐天不信她,上前抢夺她的包,“给我看!”
“我的事不用你管,把包还给我!你去谈你的恋爱,去过你的情人节!滚啊!”
乐天翻遍整个包没有翻到他不想看的东西,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真让他发现她嗑药,他不会轻饶她的。正要将包还给她,却看见一本病历夹了好几张单子,他的心跟着悬了起来,难道她生了什么重病?
他急忙打开,“人工流产知情同意书”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下面的签名,是曾紫乔的,日期是今天。
火气一下子冲上脑门,他抖着那几张单子,衝着曾紫乔怒吼了起来:“刚做完这种手术,你竟然跑去酒吧喝酒,还敢在包里装这么多香烟?!有什么事,你不能说出来吗?一定非得要这样作贱自己?!你这样做和当年丢下你在孤儿院的父母有什么区别?不,你比他们残忍多了,至少他们还会留一条命给你,你却连一条命也不愿意留下!”
除了与乐天争吵的那一次,江文溪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乐天的话,已经让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不经意地,她瞥见了乐天扬在手中的单子上的字——人工流产知情同意书,一时间,她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会让他这么急着赶来,是因为曾紫乔肚子里的孩子吗?那个曾紫乔不是有妇之夫吗?为什么还会做人流?那个流掉的是他和曾紫乔的孩子吗?
第三者插足,勾引良家妇女,始乱终弃……等等词语一下子全占满了她的脑袋。
曾紫乔没有应声,只见她突然快步奔进衞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江文溪以为自己已成了不会动的木偶,却依然管不住自己的脚,在乐天先一步跟进了衞生间,递上一盒面纸。
吐完之后,曾紫乔接过,擦了擦嘴角,虚弱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像一抹游魂一样走出衞生间,“残忍?残忍……”口中不停地喃喃念着,抚着额头开始痴笑,不停地笑。
有那么一瞬间,江文溪以为自己眼花,因为她不仅看到她削瘦的双肩因笑而颤抖,还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星光,然后最吸引她的还是曾紫乔右眼角靠上的部位,一条栩栩如生的凤凰,像刺青,却又不像,更像是一块伤疤。
“曾紫乔,你够了没有?你究竟还想要发什么神经?你告诉我,你究竟还想怎样?”乐天大步上前,手就在刚触及曾紫乔的瞬间,她却紧紧抱住他,伏在她的身上再次伤心地哭了起来。
乐天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怒骂的话也在瞬间收回,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后,一边替她顺着气,一边开始安慰她。
此时此刻,江文溪觉得自己仿佛是这个空间里硬生生插|进来的一个多余之人。她难掩失落,只觉胸口不断地紧缩,紧到几乎快要窒息的地步。她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按向胸口,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
这一切,是她自找的,她就不该跟来。
眸中早已溢满了水气,可泪珠却倔强得迟迟不肯落下。
她才不是小说里那种小气到不听解释,就自己胡思乱想,然后含愤走掉的憋屈女主。
她在等,等他给她解释。
不一会儿,眼前的两个人终于动了。
曾紫乔在乐天的安抚下,擦干了眼泪,进了客房。直到曾紫乔洗过,躺在床上,乐天才离开客房,将门带上。
刚出客房,他便瞧见傻站在客厅不知有多久的江文溪。他大步上前,很抱歉地看着满眼雾气的她,伸出手抚摸了她柔顺的发丝,叹了一口气,道:“别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哪只眼看到我乱想了,我感动不行吗?!”她咬着牙愤然转身离开。
乐天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急道:“我送你回去。”
她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就算是输了人,也绝不能输了势,就算是她再伤心再难过,她也绝不可以在这裏,在他的面前哭出来。身为他当众承认过的女友,她还要听他解释呢。
他揽着她出了门。
这一次,乐天没有忘记为她系上安全带,车子也是缓缓驶离他的住处。
“她叫曾紫乔,你应该知道吧。”他稳稳地开着车,右手时不时抚摸着她纤细冰凉的手。
“嗯,和你去过K.O.那么多次,想不知道都难,她是那里的钢琴师,偶尔也兼做歌手。”她面无表情地答道。
他“嗯”了一声又道:“我和她都是S市一家孤儿院的孩子。”
她偏过头,惊诧地看着他:“孤儿院?”她知道乐天的父母亲不在人间了,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对,孤儿院。紫乔她还在襁褓里,也就两三个月大吧,就被人丢在了孤儿院门口,好心的院长妈妈将她抱了进来。紫乔很漂亮,院里的男生都喜欢跟她玩。很奇怪,她却喜欢跟在我身后,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从来没称赞过她漂亮,所以她要跟着我直到我赞她一声漂亮,她就再也会不跟着我了。”说到这裏,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记不得他究竟有没有称赞过曾紫乔漂亮,但是她就是那么一直跟着他,直到离开孤儿院。甚至后来回来看望他,依然是这样,最让他不解的是,她讨厌周梦珂,没有理由的讨厌。可是他知道,紫乔对他不是爱,只是当他是哥哥一般,家人一般的护着他。她全部的爱,给了她那位名义上的哥哥了,否则,也不会搞成至今这个样子。
江文溪见乐天无端地笑,咬着唇,酸酸地说道:“从小被女孩子追着跑,是件很荣耀的事吧。”你就乐吧,妖孽一般的狐狸精。她在心中愤愤地补充。
乐天听见,笑得更大声:“我还以为以你的脑袋不知道吃醋两字怎么写,没想到还是一坛陈年老醋。”
她咬着牙,伸手在乐天肩上捶了一拳。
他大笑:“我在开车,这可是性命悠关的事。”
她恼羞地将脸转向车窗外。
他继续说:“那时候,有一对夫妻非常好,每年会来孤儿院好几次,看望我们这些被人抛弃的孤儿。大概是紫乔六七岁的时候,因为她长得太招人喜欢了,很多夫妻都向院长妈妈提出要收养她。不过,院长最终还是把她托付给了这对已经有一个儿子的夫妇。她被收养之后,生活得很好,而且还会经常来孤儿院和我们玩,直到那对夫妻搬离S市,我才没再见到她。后来我来到了N市,好多年之后,意外地又碰见了她——”
正当乐天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阵幽扬的手机铃声响起。
乐天诧异地望了望一旁专注听他说话的江文溪,江文溪对他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手机。”
手机铃声还在响,乐天将车子紧急停下。
两人回首望向铃声传来的方向,后车座上一部手机在不停地闪烁。
乐天下车拿到了手机,接了起来,甚至没开口,眉头便深深地狞在了一起,只听他对着手机怒吼一声:“我正要找你呢。你现在在哪?”
不一会儿,他愤然地挂断手机,并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打开副驾车门,对满脸惊愕地江文溪说:“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送你回去了。”
淡淡地愁绪爬满了江文溪的脸,她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轻道一声:“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好了。”
乐天在她钻进出租车前,大力地拉过她,在她的唇角爱怜地印上一吻,道:“对不起,今晚实在是太糟糕了,改天再跟你说紫乔的事。”
江文溪没想到他会当着司机面亲她,双颊染上淡淡的绯色,点了点头,带着一颗不停狂跳地心钻进了出租车。
出租车起步,她回首,看他迅速钻进车内,一个转弯,车子如旋风一般,迅速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内。
回到家中,她盯着那个礼袋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拆开,随即一条精致的手链映入眼帘。链坠是一只不停闪烁的蓝色水晶蝴蝶,在灯光的映射下,她仿佛看见了爸妈最期待的光明女神蝶。
她颤着手,将手链系在手上,心中难掩激动的心情,就怕一个万一,这只蝴蝶展翅飞走,对着灯光看了很久,才将手链收好。
翌日,江文溪一早起床,盼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乐天来用早餐。打他的手机关机,墙上的时钟指针已指向八点,再不走,她要迟到了。
一颗心沉落了谷底,当指针指向八点一刻,她终于放弃了等候。
到了公司,已是九点,她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以往,她会担心这个月的全勤奖没了,但现在整颗心却放在应在对面门里的人身上。
到了中午用餐时,依旧还是不见那个卓越的身影。
所谓食不下咽,就是她这样的情形,匆匆用了午餐,便回到了办公室。
这时,行政办公室的人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乐天亲启”,邮寄的地址是S市XX律师事务所,署名是方子贺。
方子贺?名字这般熟悉。
她想起来了,她与乐天之间奇妙的开始,要拜这位方先生及其太太所赐。甚至她还记得这位方子贺先生在那场婚宴临别时客套的邀请呢。
捏着手中的信,她不禁好奇,这裏面好像是硬硬的类似于卡面的东西,该不会真的是什么邀请函之类的吧。
她抿着唇,自嘲自己还真把别人的客气当回事了。耸了耸肩,她将信送了进去,立在乐天的办公桌前又发起了呆。
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她记得昨夜他接那通电话的时候,神色很是愤怒,手机应是曾紫乔留下的,电话那头的人与曾紫乔会是什么关系呢?
叹了口气,她方出了他的办公室。
她的脑中一直缠绕着这些问题,就连严素立在她的面前,也未曾察觉。
严素见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嘴角,再度敲了敲她的桌子:“准备开会了,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啊?”她终于回过神,撞见严素取笑的眼波,不禁羞赧,急忙道,“哦,准备好了。”她将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严素,拨了拨垂在脸侧的发丝,以掩心思,“你帮我把笔电带到会议室,我先去下洗手间,稍后就到。”说完,未等严素再笑话她,她逃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洗手间内,江文溪对着镜子顺了顺头发,又整理了下衣服,直到有两位女同事进来,她才微笑着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虽然乐天曾抱着她进公司,引来了同事们诸多议论,后来不知有谁又传开乐总之所以会那样做是“知恩图报”,感谢她及时送他去医院。况且一旦进了公司,她也很自觉的将自己归位回他的下属,而非女友,人前尊他一声“乐总”,加上行事低调,从不在公众场合对他抛媚眼、嗲声嗲气说话或是带有暧昧意味的亲密动作,即便是在他的办公室独处,也不曾。因而公司里的同事,也只当她是江助,仅此而已,甚至还有些八卦的同事会拉着她打探一些乐总的小道消息,但往往总是她惊愕地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有关他的事她竟是不知道的。
尚未走出洗手间,她便听见那两位女同事的议论声。
“哎?瞧见今天乐总系的领带没?粉红色的耶。”
“他一进公司我就看见了,我进江航都快三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系这种颜色的领带,还真是好看。”
“你说,乐总是不是恋爱了?”
“有可能,从去年底就觉得他不太一样了,以前他总是板着一张脸,现在逢人就笑,满面春风的样子。”
“会不会是K.O.的那位钢琴师啊?”
“说不准,男才女貎,两人挺般配的。”
“可我听说那位钢琴师已婚了啊。”
“已婚也可以变成未婚嘛。”
“也是,还真没见过乐总对哪个女人有对像她那样好的。”
……
江文溪几乎是以龟爬的速度挪出洗手间,两位同事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飘入她的耳中。
起初,她是那般惊喜,他来公司了,还系上了她送他的领带,可是后来听着,心中又升起一阵淡淡的失落感。
原来不只是她一人觉得他与曾紫乔的关系暧昧。
唉,昨晚他不是说了,不是她想的那样吗?若不是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有关他和曾紫乔的事已经解释清楚了,何况今天还系了她送的领带,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松了一口气,调整了心情,她往会议室的方向迈去。
刚走进会议室,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直直锁在那个系着粉色领带的男人身上,一脸的惊愕。
她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眼疾,但她又质疑自己是否眼花,他左脸上贴着的是OK绷吧?还有他的嘴角似乎有些红肿……
鉴于会议室内,人多嘴杂,落在乐天脸上的目光不易久留,她埋下心中疑惑,垂下眼睫,快步走向座位坐下。
原先超市改造饭店项目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的装修,再过一个多月,历经大半年的装潢工程终于要完工了,而紧接着的便是饭店开业。会议上,企划部提交了开业活动的详细方案,乐天对此非常满意。
冗长枯燥无味而令人无法忍受长达三个多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大家收拾东西,陆续离开。
江文溪望着眼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只有寥寥可数几行字的会议纪要,不由得咬了咬唇。
真是要命,她怎么今天就是定不下心来,已经有多久没犯这样的错误了,待会某人找她要会议纪要,怕是又要一场暴风雨来袭。
她抑制不住,目光又向左前方正在和江董谈话的乐天脸上望去,他的嘴角,还有那可笑的OK绷,如果没有判断错误,那伤绝对是与人打架弄出来的。
昨晚,他那样急着离开,是和人去打架吗?
发怔之际,一道阴影投了过来,随即粉色亮丽的颜色跳入她的视线内。
她回过神,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见他斜睨了一眼笔电屏幕上那可怜的会议纪要,眉头微蹙,嘴角紧抿,脸上呈现出相当不满的神情,紧接着便听到冷淡的声音响起:“下班之前我要见到完整的会议纪要。”
言下之意,她交不出来就不准回家。
“哦。”淡淡地应了一声,她的目光依然还是盯在他脸上的OK绷上。
有点无所谓,似乎她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仗着有严姐是有恃无恐,在经历了某人几个月魔鬼训练般的摧残下,她已不是刚开始来什么都不会的菜鸟了。
她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再抬眸,却见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在他快要走出门口时,她忍不住开口:“你没事吧?身上还有伤吗?”
听闻她的声音,乐天怔怔地回转头,未久,面部的细条柔和了下来,轻道:“没事。”这一点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下班之后,去我那,我给你上点药吧,”她抱着笔电经过他的身旁,抬眸又看了一眼那个OK绷,浅浅一笑,“你贴着那个玩艺有点蠢,配上这条领带,想让人不笑都难。”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额上的青筋抑制不住地跳了起来。
前一句,温柔得让人犹似上了天堂,后半句,该死的让人抓狂。
这个可恶的女人,什么时候跟严素一样,学会微笑着嘲讽人了?很蠢吗?顺手贴个OK绷在脸上,总比涂上红红紫紫的药水或是暴露伤口来公司吓人好吧。还有,这种二十多岁毛头小伙子才会系的粉|嫩嫩的领带可是她挑的。是怪他昨天半途丢下她,所以今天存心来找碴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样担心他的伤,却因为昨天今天,还有刚才,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让人有些恼羞,甚至有了一种要气一气他的念头。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江文溪满意地微笑着越过他,离开会议室。
乐天紧紧地捏着拳头,跟在那个笑得很可恶的女人身后,生平第一次有怒气而不得不隐忍。
回到办公室,乐天看到搁在办公桌上的那封来自S市的信。
当“方子贺”三个字刺入眼底,他的眉头蹙得更紧,拿起那封信,撕开,却是一张精美的邀请函。
目光只是淡扫而过,已明了这封突如其来的邀请函所代表的意味。
好个莫名其妙的高中同学毕业十一周年聚会,去年是十年聚会,他都未曾参加。如今方子贺携爱妻归国,举办这场高中同学毕业聚会,他这个当年的好兄弟若是再拒绝,意味着什么?缩头乌龟?
他冷笑着将邀请函用力地揉在掌中,随手掷向一旁的垃圾筒内。
那一场兄弟情份,早在十年前断了干净。
S市,除了养他长大的孤儿院,一切都与他无关。
合着下班铃声的拍子,江文溪顺利地完成了那份会议纪要。
她轻敲了敲乐天办公室的门,直到裏面传来一声“进来”,方推开门进去。
乐天倚在靠椅上,背对着办公桌,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轻轻地将会议纪要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乐总,会议纪要放在你桌上了。”她小声道。
“我刚还在算,你要到什么时候能交出会议纪要?现在看来,比以前有进步。”乐天坐着转椅转过身,凝神望着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会议上绝不可以开小差。”话中虽带着责备,却也尽现温柔。
“嗯。”她垂下眼眸,“那我先出去了。”
“等会儿一起走。”
“嗯。”她转身离开。
下了班,坐在车内,江文溪察觉自刚才在办公室内直至眼下,乐天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好看的眉眼始终矇着一层看不透看不明的情绪。
她想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两人回到她的小窝,乐天主动要求做饭。江文溪凝望着他在厨房内忙碌的身影,那一瞬间,心头暖暖的,整颗心房幸福的感觉填得满满的。
“那个,口水滴下来了。”乐天盛好了汤,见着她立在厨房门口凝视着他发傻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捉弄,之前因为那封邀请函的不快霎时一扫而光。
“啊——”她下意识地抬手擦拭嘴角。但见他眼中流露出的戏谑神情才明白他在使坏,给了他一记衞生眼,恼羞地转身离开厨房,在客厅的餐桌前坐下。
乐天自坐下吃饭,嘴角处那抹浅浅的戏谑笑意却始终不曾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