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激烈地敲在大理石台阶上,“叭叭”作响的声音,让江文溪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飞上四楼财务部。她的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终于到了,她猛地推开那道厚重的防盗门——这对她来说就是一道生死门。
“怦”地一声,惊住了财务部一屋子的人。
在听到那激烈地撞门声,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她。
瞪着双眸,大喘气,她冲到收银主管的桌前:“马经理,我还有三天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马经理就以手示意断了她的话:“小江,这事我们也没办法,超市租赁合约期满了,这块地已经被人标下,转做餐饮行业,这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事。”
紧蹙着眉心,江文溪咬了咬唇,声音都在发颤:“可是,还有三天我就要转正了。”
“对,是还有三天,可是我知道人事部知道有什么用?江航那边只看合同,就差这三天,哪怕就是一天,没有正式转正的合同就代表你还在试用期内。现在是金融危机,江航肯同意收下部分正式员工,我们这些所谓的正式员工就要磕头烧香了。”本来马经理的口气很生硬,在看到江文溪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不忍心打击她,口气也软了下来,“小江,你在前台收银表现很好,我已经提前给你办了转正手续,但上面一直压着没批,只能说你的运气真的是太……”
“太衰了……我知道。”江文溪咬着唇,接下了马经理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马经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小江,去人事部早些办手续吧,把工资领了,早点出去重新找份工作。”
不知道是怎样出了财务部的那道生死门,江文溪一脸沮丧地靠在过道的墙上,深深地闭上了眼。
每一天,她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少,干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国庆节期间累死累活地忙了整整六天,好容易休息了一天,结果休完了一来上班,就接到要卷铺盖走人的通知。
毕业都好几个月了,她已经不知道失业多少次,如果加上大四那最后半年,那就是N的N次方。
大学里,她学的是会计专业,一心想着毕业后能当个总账会计,考个CPA,然后顺顺当当地进会计事务所工作,再找个好男人嫁了,这样她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走出校门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没毕业的时候,那些招聘公司一看到她的个人简历,直接甩一边,鼻孔朝天地对她说不收没毕业的。后来毕业了,个人简历依然被甩一边,那些人依然鼻孔朝天地对她说不收应届生不收没行业工作经验的。最后被逼急了,她还当了一回“面霸”,强行冲到人家公司去面试,因为她要是不做“面霸”就得回去天天吃面霸,结果是那次很受伤,被人家保安当成精神病给轰了出来。
最终,殊酷的现实告诉她,一份好的工作等于能力加运气加关系,比重为1:2:7。俗话说的好,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可怜孤家寡人的她,偏偏就是父母死的早,就连一直照顾她的舅舅也在她刚上大学的时候英勇殉职了。
不知碰壁多少次,万念俱灰下,她才会去应聘与会计专业毫无关系的工作。她当过保险推销员,酷暑的天气,每天早上站在公司门外一边做着很不和谐的广播操,一边高喊着“春光乍现,拜访争先”等等励志口号,结果,她在去拜访第一个客户的时候,因为中暑而“春光乍现”地晕倒在客户公司门口。她做过玫X凯化妆品传销,例会上“妈妈”“女儿”乱叫一通的场面震撼了她一周都回不过神,结果,花了不少钱买一堆化妆品却一样也没卖出去,全部抹在了自己的脸上,连脚底板也不放过。瞧,经过一个夏天,她还是皮肤白白净净的。
再数数,她还做过牙刷推销员,马路上发过宣传单,肯德基里扫过厕所,药店促销员……可这些工作都不是长久的。好容易找了一个超市收银员,没事可以仰望一下财务部的同事,还可以每天数着大把虽然不属于自己的钞票,也许有一天,她就可以从小小的收银员晋升到财务部,可老天为什么就这么残忍地剥夺了她想要拥有一份正式工作这渺小的理想?
再过三天,她就可以转正了啊……
浓密而微湿的眼睫掀起,江文溪轻拍了拍脸,强忍着眨了几下,不得不面对现实,承认自己命衰。
捏着拳头,立直了身体,她对自己打气:没关系,一定还可以再找到工作的。李妍说她就是一只拍、打、捏、踩都不弄死的万年小强。
抓了抓头发,她往员工电梯走去,远远地就望见三位高层和一位非本超市的人,拥着一位满头银白色头发的大叔先一步进了电梯。
从那位银白色头发大叔的背影可以看出他的身材颀长而神秘,浑然散发的气息,与他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完全不搭。
她在心中念着:真是不和谐的一个大叔。
顿住了脚步没有前行,江文溪并没有认为即将离开,就可以与那几位高层共挤一部电梯。这时,她听到身后三个和她一样远远等着另一部电梯到来的女同事在窃窃私语,似乎讨论的就是那个头发与身材完全不搭的大叔。
忍不住,她伸长了耳朵。
“天啊,没想到江航的乐总这么帅。”
“对啊对啊,你看他那头飞扬又迷人的银白色头发,前几天听说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今天见到了本人,不但没显一丝老气,而是更添一份魅力。”
“不知道他那头银白色头发在哪个发廊染的,我好想把头发给染成他那个颜色。”
“得了吧你,你还当你是林青霞了。”
“切——”
“真是个人间罕见的极品。”
“就是就是,最让人兴奋的就是,以后我们天天都能看到这个极品了。”
“对对对,真太兴奋了。”
“错,我现在是亢奋。”
“……”
江航?那不就是主管口中害她失业的那家鬼公司吗?
江文溪咬着牙,攥着拳,在心中唾弃这三个花痴一样的正式员工,不知道是饥不择食,还是脑袋刚好被门给夹了,庆幸能够保住饭碗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裏虚伪地称赞那个头发花白的大叔很帅?真是见鬼了。
猛地抬头,她狠瞪向电梯,那个害她失业的中年大叔,就算是身材好又怎样,总之,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他更罗刹更见鬼的。
只是一秒,她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不,确切的形容,她是被电打了。
在电梯合上的那一刹,她看清了那个鹤立鸡群的白发大叔真面目。
年轻帅气的脸庞棱角分明,电梯间的灯光打在他的五官之上更显个性,银白色的头发随性地散面在前额,一双漂亮的眼眸微眯着,斜视着身旁不停在侃的高管,一双手抄在西装裤口袋里,微扬的唇角勾勒出一抹邪气而迷人的弧线,似在嘲弄。
原来他不是大叔,只不过是刚好染了头发……
鲜少看过有男人能把黑社会制服一样的黑色西装穿得如此性格,直到身后三个正式员工蔑视着从身边挤过,江文溪才回过神。
天啊,她居然对着那个有着“天使般面孔,魔鬼般身材”却是害她失业的罪魁祸首发花痴,这真是没天理了。
她懊恼地拍了拍头,快步跟上前进了电梯,心中不停地诅咒着那个有着撒旦之心的白发魔男一定会比她更衰更倒霉。
因为只是试用员工,江文溪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将工作全部交接完毕,明天她就可以不用上班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做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倒霉。
刚爬上六楼,累了一天的江文溪就看到自家门上贴着催缴水电物业费几张通知单。还好她刚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加国庆节期间的加班费,但是她必须省吃检用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工作为止。
摸出钥匙,开了门,她沮丧地将包扔在沙发上,随即整个人也跟着倒了下去,来不及哀声叹气,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
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她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夹杂着吵闹的声音,好友李妍甜美的嗓音响起:“溪溪啊,快点来酒吧替我助阵。”
“妍妍,你怎么又跑到酒吧去了?”口气略带责备,江文溪有些为难,“已经很晚了,我想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直觉就要脱口说出“明天还要上班”,还好她总算是打住了,不免有些难过。
李妍嚷着:“要什么要?这裏有头臭熊欺负我,你快点过来给我助阵啦,输人不输势。”
“啊?那头熊欺负你啊,可是你都比我厉害的啊,我去了也只能在那竖电线杆啊。”咬着唇,江文溪小声地拒绝,“妍妍,我真的想睡觉……”
“睡你个头,你明天不是晚班吗?”李妍不顾江文溪的反对,强硬地说,“我不管,你给我快点过来,不然我杀到你家,你知道我手段的。快点过来啊!知不知道K.O.?中山路上新开的一家酒吧,快点打车过来。就这么说定了,一刻钟之后见不到你人,你就等着受死吧。”
对着发出“嘟嘟”盲音的手机,江文溪深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走向衞生间。
水池里放满了水,江文溪将脸埋进了水里,隔了好一会儿直到透不过气,才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的像只鬼,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渗进口中。
双手撑着台面,她抿了抿唇,对着镜子叹了一口气。
只是她一个人在发傻而已,她多么希望眼前的镜子是一面魔镜,忍不住喃喃自语:“镜子啊镜子,我不要你告诉我我是这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我只要你赐我一个能干得长久的工作……”
可惜镜子终究还是面镜子,那裏面除了映着她那张疲惫不堪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客厅里,手机又响了起来,听铃声就知道是李妍打来的。江文溪赶紧将脸上的水珠用毛巾擦干,顺了顺头发,快步走出衞生间,接起电话应付那个催魂似的姑奶奶,迅速抓起皮包便出了门。
急匆匆地赶到K.O.,进了门,江文溪就开始到处找寻李妍的身影。还好这间酒吧与李妍平时玩得那些格调乱七八糟的不太相同,起码灯光够亮,歌曲放得也不是那种很吵人的电子音乐,客人大多都是那种安安静静喝着酒的。
“溪溪,这裏!”
江文溪寻声望过去,便看到李妍隔了几桌冲她挥着手。江文溪锁紧了眉头,李妍身旁坐在三个男人,只有其中一位她有见过,这情形就知道李妍一定又认识了什么男人,拉着她来“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硬着头皮,她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了过去。
李妍一把抓过她,指着她的鼻子控诉:“让你十五分钟赶到,你怎么磨叽了四十分钟?”
面对李妍的责怪,她的脸微微一热,有些结巴:“哦,路……路上塞车……”
今天她光荣地再次成为无业游民,在没找到工作之前,她都不可以随意地“潇洒走一回”,只能选择挤公交。当然,这事她可没脸对李妍说出口,要是让李妍知道她又丢了工作,一定又会鄙视好一阵子。
“塞车?又不是晚高峰,怎么可能塞车?”李妍狐疑地看着她。
双颊滚热,江文溪很紧张,她最不擅于撒谎,在李妍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含糊地说:“火……火车挡道……”
“火车?!”李妍刚想说“你家到中山路哪有火车道”,便被身旁一名男士给打断了:“好了,你朋友来这么久了,都不介绍一下。”
这时,李妍才反映过来,搂着江文溪说:“这位我的闺密江文溪,长江的江,文学的文,小溪的溪。”然后指着刚才解围长相很MAN的男士对江文溪说,“这位你见过的,就是我和你常说的那头熊——熊亦伟,今天刚升级成为我的男友就急巴巴地介绍给你认识,别说我小气。这两位分别是他的高中同学宋新晨和顾廷和。”
江文溪不停地点着头,望着对面三位男士,听着李妍介绍。
李妍今天约她出来的目的,就是给熊亦伟一个正名,另外还想帮她牵一下红线。
一番介绍下来,她只记住熊亦伟和宋新晨不但是同学,还是李妍的同事,三人同在一家广告公司任职,那个话不多,一直保持着微笑的顾廷和是一位人民警察。
她不禁想到,大舅生前也是一名警察。
可能因为警察的缘故,她不免对顾廷和多关注了几眼,浓眉大眼,给人一种俊朗的感觉,他的唇不太薄也不太厚,那模样仿佛天生适合微笑。
再抬眼看顾廷和,他也正好微笑着看她,四目相对让她没由得一阵紧张,赶紧垂下眼帘,抓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却不料被杯中的酒辣得呛了起来。
这情形刚巧被李妍撞见,调侃她:“要看帅哥就正大光明地看,偷偷摸摸做什么?”
江文溪伸手掐向李妍的腰,要她闭嘴。
李妍却搂着她对顾廷和笑道:“小顾,我们家溪溪的大舅可是位立过很多大功的刑警哦,这丫头从小见到英勇的警察叔叔就会走不动路,你别见怪啊。”
扬了扬唇角,顾廷和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文溪说:“江永明警长生前屡破奇案的事迹我听过很多。”
江文溪惊愕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顾廷和:“你认识我大舅?”
顾廷和喝了一口酒,惋惜地说:“如果几年前江警长没有因公殉职,我可以跟随在江警长身后,学习到更多的经验。”
“哦——”江文溪淡淡地应了一声,想到大舅不免一阵神伤。
李妍天生就是一个活跃份子,知道江文溪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便搂着她向在座的两位单身男士死命地推销,说她是害羞又内敛的黄花大闺女,逗得大家不停地哈哈大笑。
从头至尾,江文溪只能配合地坐在那傻笑,时不时瞄几眼好友。她打心底佩服李妍,同样都是人,李妍却是八面玲珑,在公司里人缘好业绩好,倍受领导器重,换作她……也许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K.O.最吸引人的地方,每晚十一点举行一场拳皇PK赛,抽到桌号的两桌客人可各选两名选手参加对决,获胜的一桌当晚消费全免。因而每晚十一点开始便是K.O.最热闹的时分。
幸运的是,江文溪所在的16号桌被抽中,宋新晨和顾廷和两人被推出去和7号桌客人PK,李妍尖叫着拉着熊亦伟上前助阵,留下不愿去的江文溪独自一人。
江文溪素来娴静,话又不多,对电玩更是一窍不通,望着正前方那超大屏幕上不停对打的卡通人物,搞不清谁对谁。她有些意兴澜珊,听到全场的人对着那大屏幕呐喊助威,渐渐地,她的心变得越来越苦涩忧郁。
这裏,那些对着屏幕高喊的人都应该有一份良好的工作吧,不会像她这样是一个倒霉的失业者。对于不停地往返各个招聘现场,她早已疲惫,不但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岗位,就连一份可以糊口的饭碗她都保不住,在校时美好的梦想被现实打击到了冰点。
掠了一下额际的碎发,她颤着手端起面前的FOUR SEASON,递至唇边,猛地一口灌下……
“溪溪,宋新晨可是大出风头,赢了7号桌的客人,今晚我们想怎么吃喝都可以。”李妍兴奋地冲回座位,却看到江文溪端着一杯酒坐在那发傻,这才注意到桌上摆了几个空杯,一把夺下她手中酒杯,“天啊,你要死啦,你知道你喝了几杯FOUR SEASON?”
头好晕,耳边回荡着李妍的河东狮吼,好吵,江文溪甩了甩头,抬起迷朦醉眼看着李妍,傻里傻气地笑着:“好好喝,再帮我点一杯。”
李妍叉着腰狠瞪着江文溪:“点你个头。”
顾廷和轻咳了一声:“李妍,江小姐可能喝多了,不如先送她回去好了。”
熊亦伟和宋新晨点了点头,决定由熊亦伟开车先送江文溪回去。
江文溪那双含笑的迷朦醉眼里,蕴藏的黯然神情让李妍的心猛地一紧,似乎只要一瞬间,她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这丫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是怎么了?李妍不禁皱了皱眉,口气也软了一些:“唉哟,早知道不把你一人丢这了,是我的不对。走了,我们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还要喝。”江文溪缓缓站起身,衝着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好好,我陪你回家喝。”李妍及时扶住江文溪摇摇欲坠的身体,哄着她,回头对顾廷和和宋新晨道歉,“不好意思,平时滴酒不沾的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喝了这么多,估计是我们刚才冷落了她。”
江文溪的步调有些摇摇晃晃,却不肯让李妍扶她。
熊亦伟朝两位好友点了点头,跟随两位小姐身后。
酒吧里的音乐由刚才激昂的拳皇打斗之声变成了平静舒缓、旋律优美动人的乐曲,透彻悠扬的钢琴声交织着大提琴沉郁的抒情旋律,使整个酒吧里洋溢着一种恬淡的氛围。
顿住了脚步,江文溪凝视着小小的舞池里正在翩翩起舞的几对情侣。
灯光打在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上,那耀眼的光芒猛然间刺进江文溪的双眸间。随着音乐舞动,银白色头发的主人一个旋转身,江文溪终于看清了那张面孔。
嗤,是那个害她失业的白发魔男!
是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惨得变成无业游民。她要去打爆那个该死家伙的头,让他知道万恶的资本家在和谐社会是要受到民众制裁的。
随手抄起身旁酒桌上的一啤酒瓶,江文溪猛地将酒瓶砸成两半,“哐”地一声惊住了那桌的客人。
无视那几位客人,江文溪摇晃着身体向舞池走去。
李妍正要追去,却被那桌的客人给拉住嚷着陪啤酒。
嘴角噙着的一抹微笑容在瞬间僵住了,乐天松开了扶在曾紫乔腰间的手,将她自然地挡在了身后,扫了一眼眼前连一根汗毛都伤不到他的半截啤酒瓶,目光便冷冷地落在了那个正拿着酒瓶对着他的醉酒女人。
轻摆了摆手,他示意手下退下。
曾紫乔微笑着立在他的身后,语调轻快地调侃:“某人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没女人,这不就找上门了。”
一声尖锐的女声冲破那优扬的音乐声在酒吧大堂响起:“白发魔男,还我工作来!”
刹那间,所有客人的目光全向舞池注目。
刚解决完啤酒的事,李妍便听到江文溪的尖叫声,侧过头就看到她正举着酒瓶对着K.O.的老板。
这丢人的丫头居然又失业了?!难怪平日里胆小如鼠的她会莫明其妙地去惹人家酒吧老板。明明不会喝酒,还拿鸡尾酒当果汁喝了那么多,早知道会这样,死活都不会叫她来酒吧。
“溪溪——”李妍惊呼一声,拉着熊亦伟对快步跑过去,才刚跑几步,便被几位身穿黑色制服的酒吧保镖给拦住了。
这边,正在喝着酒的顾廷和和宋新晨听到叫声抬首,便看见江文溪拿着酒瓶意欲伤人,急忙起身。
乐天锁紧着眉头,抿紧了唇角,凝视着眼前这个喊着要他还她工作的女人,不由得额上的青筋微露。找他闹男女关系的女人很多,但是找他拼命要工作的女人,她是第一个。江航的人事制度相对来说还算完善,这么多年来没发生过有人因为离职而闹上门的。
这个女人,刚才叫他什么?白发魔男?
乐天最讨厌别人拿他那头银白色的头发说事,而这个女人显然在进K.O.之前没有好好打听过他乐天是什么人,没人敢在他面前举着酒瓶骂他“白发魔男”这么嚣张的。
速度奇快,他一把夺下那个还在滴着酒的酒瓶,随手往吧台里一扔,冷冷地说:“给你十秒钟,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手中的酒瓶被夺走了,白发魔男命令式的语句像一把利刃刺|激着江文溪那被酒精侵蚀的薄弱意识。
望着空空的两手,她猛然抬起头向他扑了过去,死命地抓着他的衬衫领襟大喊着:“你这个白发魔男,你这个坏家伙,还我啤酒瓶,还我工作,还我工作,还我工作——”
几道优美的弧线在两人之间弹起,乐天衬衫上胸前的扣子被江文溪全扯蹦了开来,露出了结实健硕的麦色胸膛。
额上的青筋暴起,宣告着乐天隐忍的怒气已濒临爆发的边缘,骤然,他的手反扣住这个疯女人的手腕,怒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眨了眨眼,曾紫乔暗自赞叹着乐天的好身材,但见他真的动了怒,生怕他撕了这位喝多的女人,连忙上前劝阻:“阿天,她喝多了。”
这时,顾廷和手持着证件走了过来:“警察。”
微眯着眼,乐天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张证件,抬眸望着眼前这个叫顾廷和的警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抓着江文溪的力道加重了,似要将江文溪的手腕捏断,拽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两位保镖迅速挡在了顾廷和的面前。
头晕沉沉的,手腕被捏得很疼,江文溪努力地想甩掉那只抓得她很痛的大掌,可怎么也掰不开,她愤恨地俯下头,衝着那可恶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
顾廷和嘴角微动,一脸严肃:“这位先生,请你先放开这位小姐。”
“松口!”对顾廷和的话置若罔闻,乐天盯着江文溪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抓着她手腕,连带她的身体来回晃动,试图让她松口,“你给我松口!”
江文溪被前后左右来回晃动,胃里犹如翻江捣海,忍受不住这剧烈地晃动,终于松开了口,但手依旧仍抓着他的衬衫不放,痛苦地说了一句:“我要吐了……”
顿时,乐天脸色大变,急怒道:“你敢给我——”
可他的话没说完,江文溪已经趴在他的胸前狂呕了起来。
围观的人跟着一片噤声,面对那扑鼻而来的刺|激酸味,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对那位可怜的帅哥老板深表同情。
胸前肌肤上阵阵粘湿的感觉和鼻下刺|激恶心的味道,让乐天僵直着身体立在那一动不动。他咬着牙深深地闭上了眼,复睁开,对着身旁的手下怒吼一声:“把这个女人给我拉开,带到楼上去!”
话音一落,一旁的两位保镖便将伏在乐总身上的女人给拉开了。
曾紫乔拿了一块毛巾递给乐天,挑了挑眉揶揄:“虽然你身材不错,但,我代表上帝同情你。”
看见江文溪被人架走,顾廷和推开其中一位保镖:“请你们放开这位小姐,不然我有权控告你们非法挟持,请你们去警局走一趟。”
阴寒着脸,乐天用毛巾正擦着胸前污秽的呕吐物,听到顾廷和的话,抬眸看向眼前这位警察,冷冷地反问:“非法挟持?”
这裏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女人意图要伤害他,还张口咬他的手背,上面两排深深的牙印正渗着血丝,这么明显的证据,还能让这个警察说他非法挟持。不知道是他上辈子和当警察的有仇,还是他天生就长了一副罪犯脸。
顾廷和看到乐天手背上的牙齿印,抿紧了唇。
乐天甩手将毛巾扔在地上,脸冰寒得能刮下一层霜,瞪了一眼那个警察转身迈上二楼的楼梯。
“请你放开她。”顾廷和欲追上前,两名保镖迅速拦在他的身前,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顾警官,刚才那位酒醉闹事的女客人已经说得很明白,是要我们老板还她工作。现在我们老板带她到楼上是去处理人事关系,如果顾警官能够把工作还给她,那么请便;如果不能,并要告本店挟持伤人,那请在这等着,等那位小姐酒醒了,顾警官问清楚了,拿得出证据了,欢迎随时告我们!K.O.的大门24小时为N市的所有警局敞开!”
顾廷和一双黑眸死盯着乐天的背影,处理人事劳务纠纷,只要不是涉及人身安全及个人财产,都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类。他咬紧了牙根,只能眼睁地看着江文溪被架上了二楼。
李妍捂着脸,在心裏直骂江文溪是个猪头,刚刚为省下了一顿酒钱而庆幸,这下子好了,帅哥老板怒了,全泡汤了。她真想扔下那个丢脸的家伙不管了,但见顾廷和与那帅哥老板争执,转念一想到那个被人架走的丢脸家伙是她的闺密,她咬了咬牙,松了手,死命地推着眼前高大的保镖,大叫着江文溪的名字。
刚迈上二楼的楼梯,曾紫乔回头望了望,对一旁的服务生说:“带她一起上二楼吧。”
微湿的头发可以看出刚刚冲洗过的痕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乐天,点燃了一根烟在欧式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双锐利黑眸直盯着对面沙发上发出均匀呼息的女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淡淡的烟雾在他的手指间萦绕着,慢慢升腾,飘散开来,使得四周的空气里都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李妍低垂着眼望着睡得就跟一头死猪似的江文溪,不停地绞着手指。
自进了这间办公室,李妍便做了详细解释。从江文溪父母双亡孤苦零丁无依无靠,到她从小品学兼优吃苦耐劳是个不可多得的激进青年,再到失业无数次生计已成问题,总之能把她说的有多惨就有多惨,只希望眼前的乐总能给她一次机会。
可任凭李妍唾沫星子飞贱,坐在对面的乐天连眼眸眨也不眨一下。
实在是没辄,李妍的目光只好投向一旁同样抽着烟的漂亮女人求助。
曾紫乔收到求助信号,不由得笑了起来,随性地弹了弹烟灰,偏过头看向满脸怒气的乐天:“对了,刚才你那套衣服我让人丢了,你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发票放在你办公桌上了。”
挑着眉,乐天疑惑地望了望曾紫乔,她从来就不是个会多事的女人,除了对她老公,她这话明显话中话。
望着在笑的漂亮女人,李妍得到了暗示再度开口:“乐总,对于我朋友非……非礼您的事,我代她再次向您道歉。您大人大量,能不能再给我朋友一次机会?那份工作对她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