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才刚过了晌午,尚寝局的起居注册子就到了。
赵嫣容原本还想睡个午觉,不过想了想,就让人将尚寝局来送册子的太监引了进来。
送册子来的是尚寝局新任的少监,姓秦,皮肤白净,容貌端秀,看着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秦少监好像也不大爱说话,只是将册子呈上来,便站在一旁,垂着头一言不发。
老成持重是好的,只是像他这样沉默寡言的一身老气,赵嫣容看着就觉得可惜。
随手翻了翻最近的登录,果然看着每一页上盖着一枚小小的私章,上头用小篆刻着一个“庄”字,右下角则是一个小小的“涟”。这是庄贵妃的私印没错了。总算皇帝还有脑子,没把册子交给小肚鸡肠又没个深沉的容妃管。
想来把凤印交给容妃暂管,也不过就是图个表面风光。无关紧要的杂事扔给了容妃,关键紧要的,还是牢牢抓在了跟随他多年的自己人手里。
这样想想,一枚小小的凤印在谁手里有个屁用。
“秦少监辛苦。”赵嫣容将名册扔回了朱漆描金云纹盘里,抬眼看着面前神色恭谨,却并不显得有多少谦卑谄媚的青年。虽然不能算是个全人,但像他这样的风姿态度将来应该会有更好的前程。
赵嫣容喜欢看美人,秦少监就是个让人看了能心情舒畅的美人,所以她对他的态度就多了几分温和。
“本宫病体初愈,也没功夫管这些,还是让庄贵妃管着好了。”
秦少监腰弯了弯,行了一礼道:“娘娘,管这册子是不是会费神也全在娘娘一念之间。皇上的意思是,庄贵妃娘娘那里琐事宫务十分繁杂,顾念着娘娘身子弱,只将一些轻省的事先交过来,日后等娘娘精神足了,再慢慢儿都移过来归娘娘管。”
一念之间?这人倒是会说话。赵嫣容拿手指尖摸了摸下巴尖儿,看着秦少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
“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是,奴婢不敢假传圣意,的确是皇上亲口说的。”
赵嫣容挥了挥手,让木兰给秦少监看座。
秦少监也不矫情推辞,谢了座之后便大大方方坐在了皇后面前,只是头还是微垂着,并不正脸看人。
“秦少监进宫多久了?本宫怎么记得以前送起居注来的不是你?”
“回娘娘,奴婢原本在康王府当差,进宫不过一年。奴婢是一个月前刚调入尚寝局的,以前身份低微,是以未曾见过娘娘。”秦少监说话的声音不是很清亮,有几分低沉,却也很好听。从康王府进的宫,也就是说,这位秦少监是皇帝的人。低调了这么久,总算是被起用了。
赵嫣容拿手指尖在桌上轻轻叩了叩,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就这么办吧。以后也不用每日拿过来,就……每月逢单的日子拿过来用印。”说完便端起了茶盏。
秦少监立刻起身应诺,然后拿了起居注规规矩矩地退出了昭阳殿。
木兰将人送出去不久,便回了殿里,要服侍赵嫣容午睡。
赵嫣容摆了摆手说:“算了,也不那么困,咱们到院子里坐会好了。”
刚走到外头,就听见从暖融融的微风中送来几个宫婢的低声调笑。
“刚刚那位公公长得真好看。”
“是啊,都没见过长成那样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公公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食。”
“没有也轮不着你这丫头片子啊……”
宫女的笑声隐隐约约透过叶隙花间飘过来,木兰脸上变了颜色,当即便要过去,却被赵嫣容拦了下来。
“说说嘴而已,不用搭理。”赵嫣容长裙曳地,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怎么好这样背后议论,太没规矩了。”木兰愤愤地说。
“她们也没说什么。”赵嫣容绕过垂花廊,就看见几个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宫女惊慌失措,想躲又不及躲,双股战战,扑咚咚跪下去的样子。木兰扶着赵嫣容就这样慢慢经过她们的身边,一个字儿也没说。
那几个年轻的宫女一个个屏住了呼吸,将头压在胸前,生怕皇后会停在她们面前。
直到走得远了,她们才悄悄抬起头,不约而同喘了一口气,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成了面条,半分力气也找不回来了。
走在她们后头的白露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低声说:“木兰姐姐您用不着说了,她们都吓哭了呢。”
木兰一回头,正见着几个人互相扶着,腿软腰软地站起来,见木兰回头看她们,身子一僵,手一松,又跪在了原处。
“真是……”木兰摇了摇头,也没了要去训斥的心思。
“吓哭了,这回真哭了。”白露拿手肘碰了碰木兰的腰,对她笑了起来。
“就这点鼠胆。”木兰白了她一眼,“你去看看都是哪里伺候的,就没个管事嬷嬷看着?一个个青天白日下就凑一堆说嘴儿。”
“不说说嘴儿,你让她们都当剧了嘴的葫芦窝院子里发霉?”赵嫣容在扫得干干净净的石凳子上坐下,白露忙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