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仙气更是被丁原轰得支离破碎,狂乱奔窜,勉强硬撑丹田一口真元,兀立不倒。
她惊见姬雪雁喊着丁原的名字一头闯入,知对方乃丁原爱侣,一腔怨毒杀机顿时翻涌上来,厉笑道:“臭丫头,我先杀了你,让丁原后悔一辈子!”
仅余的右手聚齐残存功力,原本晶莹如玉,好似粉雕玉琢的纤纤五指刹那血光森寒,膨胀数倍,变成索命夺魄的阎罗鬼爪,一式“残玉赤魔爪”插向姬雪雁天灵。
姬雪雁心挂丁原生死,已然神思不属,待到警觉,赤魔残玉爪距离头顶不过数尺。
彩儿趴在主人的肩头瑟缩惊叫道:“小姐,快躲啊——”
“砰”的一庞浓烈光澜里,任峥斜刺掠来,挡在姬雪雁身前接下赤魔残玉手,断喝道:“宜妹,事到如今,你还要再造杀孽?姬姑娘与你有何冤仇,你要置她于死地?”
他接住赫连宜一爪,手掌上泛起五道殷红抓痕,胸口气血激荡旧伤难耐,一阵剧烈的咳嗽。
赫连宜见出手拦阻自己之人居然是任峥,眼神愈加疯狂,咯咯冷笑道:“天下人负我,我便杀尽天下人!峥哥,你信是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杀!”
任峥一脸萧索,道:“老夫早该死了。既然一切恶果皆因老夫而起,今日也该由老夫了结!”他的脸庞上碧光大盛,头顶一蓬光雾窜升,凝成元神。
赫连宜惊异不定,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下意识的退后半步,低吼道:“任峥,你想做什么?”
任峥进入空明境界,对赫连宜的喝问毫无反应。那道碧色的元神越来越浓,越来越亮,猛地爆开潮水般涌向赫连宜。
赫连宜惊叫道:“碧海丹心咒!”右掌奋力拍出一束狂飙死死抵住,身形急忙飞退。
任峥元神幻化成一团碧浪般的光澜,仅仅一张坚毅悲怆的面庞尚依稀可见。
他藉着元神出窍,一举冲上沧海无量第十重天,以毕生真元炼出“碧海丹心咒”,立意与赫连宜玉石俱焚!
赫连宜的掌力拍在碧涛上“嗤嗤”飞灭,身躯顿时被任峥元神包容。两人的脸有一刻是如此的接近,又是如此的遥远。
望着少时朝夕相处的赫连宜,任峥嘴角逸出一丝飘渺恬淡的笑容,轻声道:“宜妹,你如愿了,我和你一起走吧!”
赫连宜面无人色,尖声嘶叫道:“不要——”
可惜她的修为,而今十成里剩不到三、四成,此消彼长之下,急切里根本无法脱出任峥的元神包围。
任峥念动最后的真言,目光最后穿透过飞舞的光雾,投向赫连宣曾经飘立的地方。但重重叠嶂阻隔,他已看不见那道美丽的身影,惟能在心底默默道:“宣妹,峥哥先走一步,去见羽兄于九泉!”
“呼——”
元神急剧收缩,连带着赫连宜的躯体凝收成一团不到尺许的光球。
一簇妖艳的红光从光球里迸散,虚空霍然开裂,呈现出一个丈许大小的黑洞。那洞口里雾光弥漫,一股股强大的罡风倒卷,吞噬着周边的云涛。
姬雪雁怔怔看着任峥的元神消失在洞口中,裏面焕放出蒙蒙黑光,一种不真实的嗡嗡声忽近忽远的在脑海里鸣响。
洞口收拢幻灭,仿佛从来也不曾出现过,可赫连宜与任峥的元神都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一尊空空的肉身神色泰然,飘浮在眼前。
彩儿早吓昏过去,双爪兀自牢牢抓着主人的肩膀。
久久,姬雪雁说不出话来,直到潜意识里想起丁原的安危,“丁原,丁原你在哪里——”
侧旁的光雾里有人说道:“雪儿姑娘,莫要着急,丁小哥没事!”话音落处,阿牛浑身浴血,怀抱丁原与盛年齐齐赶到。
姬雪雁见着丁原,大松一口气,可又见他人事不醒,剑眉紧锁的模样,忍不住放下的心再次悬空,焦灼道:“阿牛,他这是怎么了?”
阿牛道:“我也说不好,很奇怪,丁小哥全身一点伤也没有,只是昏了过去。我和盛师兄找着他时,雪原仙剑化作一团丹丸般的光珠正没入他的口中,竟如伏魔六剑那般的光化了。
“我刚才用真气体察丁小哥周身经脉,也没发现任何伤情,该当没有问题才对。”
姬雪雁喜极而泣,珠泪盈盈,探手抚上丁原熟悉的脸颊,低声唤道:“丁原——”
盛年接住任峥遗体,诧异道:“咦,为何我感应不到任宫主丝毫生机,刚才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姬雪雁低声回答道:“任宫主刚才祭出元神,轰开虚空,与赫连宜同归于尽了。”
盛年和阿牛从彼此眼睛里都看出了对方的惊异,谁都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盛年默然无语,轻轻为任峥合上双目,擦去嘴角已经干掉的丝丝血迹,抱起他的遗体道:“我们出去吧。”
这时候光雾渐散,场面却更加混乱。许多人四处呼叫,找寻失散的同门亲友,更有人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等待他人的急救。
赫连宣依旧神情孤独的伫立在心斋池畔,怔怔的出神凝望。
适才她的心底没来由的猛烈一痛,好似生命里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消逝。
紧跟着她全身感觉无比的疲倦空虚,空荡荡的身躯只能一动也不动的静立,眼角悄然滑落一颗泪珠。
她的容颜短短须臾间蓦然苍老百年,原先亮丽的青丝尽染秋霜,一片银白,空洞而哀戚的眼神注视着盛年怀中横抱的任峥,从数十丈外缓缓走来。
风雪崖片刻不离的守在她的身旁,关切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泪水涌出眼眶,赫连宣低低道:“峥哥也走了!”
风雪崖刚欲开口安慰,忽地心底警兆生出,金风玉露掌不及细想挥洒而出。一卷红云挟着沛然狂飙撞上掌风,“砰”的一声闷响将风雪崖震退数步。
风雪崖如坠铜炉,浑身灼热难当,待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一恸大师。
这老和尚须发戟张,神情可怖,眼睛深处爆射出诡异妖艳的绿色光簇,狂热癫迷的眼神让人只瞧得一眼,便不寒而栗。
他身上的描金袈裟猎猎抖动,口鼻剧烈的喘息,发出“呼呼”低吼,一股股慑人的冷雾从中勃然喷出,犹如一尊地狱魔神现世。
一恸大师震退风雪崖,并未乘胜追击,侧转高大魁梧的身躯,探手抓向赫连宣。
赫连宣好似痴了一般,只木然凝望着盛年怀抱中的任峥,完全没有闪躲之意。
风雪崖掣出玉如意,九霄罡风汩汩注入泛起一团光云,轰然砸向一恸大师背脊,高声喝道:“夫人,快闪开!”
一恸大师低吼,后背的袈裟如同充气的皮囊猛然鼓胀起来,“噗”的硬受了玉如意摧枯拉朽的重击。袈裟破裂,化为片片红屑乱舞,亦把风雪崖硬生生挫退。
一恸大师口一张,喷出蓬火热血雨,右手已制住赫连宣。
风雪崖睚眦欲裂,顾不得调匀浮动的真气,玉如意奋尽平生功力,打出一道“百曲碧岚”。
当年栖凤谷一战,丁原便是在这招绝技之下九死一生,险些命丧黄泉。
可一恸大师却连看也不多看,挟起赫连宣合身跃入七、八丈高的碧岚风柱里,顺着罡风升腾之势,红影一没,倏忽消隐在头顶浓浓的光雾里。
殿青堂与雷霆闻声赶到,风雪崖厉声喝道:“快追,夫人被一恸挟持!”
三人扑入上空,舒展灵觉到处搜索,可再也查找不到半点端倪。
殿青堂急得一跺脚,本想埋怨风雪崖几句,可抬眼看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为保护赫连宣尽了全力。
奈何一恸大师魔功实在霸道,兼之突然偷袭,任谁也防备不到。
雷霆苦涩叹道:“夫人在你我眼皮底下被那秃驴劫走,咱们还有什么脸见羽教主于地下?更不用说,稍后如何面对丁原了。”
风雪崖寒声道:“他中了老夫的一记玉如意,伤势绝不会轻,暂且逃不了多远。咱们分头率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夫人完璧无损的救回来!”
殿青堂懊恼道:“刚才若是我也能守在夫人身边,无论如何也不会教一恸得逞。只是他抓走夫人,又想做什么?”
风雪崖道:“此人走火入魔,神志疯狂已不可以道理计。夫人在他手里多逗留一刻,便增加一分危险。
“雷三弟,殿四弟,这事暂时莫要告诉丁兄弟,以免他气急攻心加重伤势。我们立刻分头搜索。”
且不说这三人率领手下找寻一恸大师与赫连夫人的下落,思微峰顶乱云涌动,足足纷扰了半个多时辰,才略微恢复了些秩序。
心斋池已不复存在,周围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数百仙山弟子忙前忙后,救死扶伤处理善后。这般情形底下,至少仙会今日是无法召开的了。
云临真人与安孜晴、九真师太等人稍作商议,遣出门下弟子,引导宾客返回各自歇息的精舍。同时再致歉安抚正魔两道的魁首人物,却是谁也没有心情再去多问仙会何时重开。
混乱里凌云羽想乘机逃逸,却哪里能够,他早已被凌云霄灵觉锁定,激战百余合将其拿下,交与了古灿看管。
这当口,七大剑派的掌门宿老也同样没心思再向冰宫兴师问罪,只想着赶紧清点本门伤亡的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