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两人都一起陷入沉思,无语。
好半天,丁原缓缓吐了口气,思绪回到现实,说道:“夜色已深,咱们开始吧。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阁下,我们的目的只在盗取圣匣,老和尚你若要伤人,丁某可绝不答应。”
一恸大师不以为然道:“何须啰嗦,难道老衲果真是嗜杀成性之人么?”
丁原嘿道:“这也难说。”不等一恸大师回话,率先起身出了古洞。
两人一前一后御风潜行,舒展灵觉避开巡夜的弟子,朝着灵空庵一路疾驰。
丁原数月前曾在缥缈峰逗留十数日,于此间一草一木颇为熟悉。只是上回来,是为探望雪儿,而这次却是要盗取圣匣。
恐怕他自己作梦也想不到,这辈子已没多少天可活,却还要学老贼头那般的做一回偷儿。要让毕虎知道,那还不笑疼肚皮。
灵空庵内外经历过凌云羽盗匣事件之后,夜间的防备加强了不少。尤其近日庵内耆宿精英又多赴北海蓬莱仙会,对藏经塔的看管更是着紧。
但这些都难不住丁原与一恸大师,两人几乎没费多少周折,便欺身到距离藏经塔不远的一座无人佛堂之中,透过纱窗向外察看。
黑夜中的藏经塔巍峨耸立,分作七层,高逾十二丈,在灵空庵的建筑群中颇有鹤立鸡群之姿。方圆十丈之内,一片的空旷开阔地带,任谁想接近经塔都无从隐身。塔外的正门前,悬着两顶灯笼,并不见有人看守。
丁原传音入秘道:“藏经塔三层以下,皆有门户视窗可供潜入。但从四楼起,除非硬轰开石壁,否则只能从楼下的石阶攀登而上。圣匣便藏在经塔顶楼,有南无佛境守护。
“塔内可能还会有十余名灵空庵弟子隐于暗处,一旦有变发出警讯,顷刻之内全庵的尼姑便能将藏经塔围得水泄不通。”
一恸大师默不作声,从袖口里取出一颗银色的圆珠,状若龙眼大小,托在指尖。
他脸上红光一闪,低低念动真言,那颗珠子徐徐释放出一团淡淡光华,并不见其他的动静。
丁原虽看不明白,但情知这老和尚不会干些徒劳无益的事情,便在一旁静静的等待。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外面的夜色里悄然飘荡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犹如轻纱吹漾,笼罩着整座灵空庵。这雾气渐渐变浓,远处的景物很快就显得模糊不清起来,即使功聚双目,也难以极尽十丈开外。
不消多久,浓雾漫天,遮蔽明月,兼之夜色深沉,灵空庵内已然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
一恸大师收了号称天陆六珠之一的“雾熠珠”,低声道:“走!”
二人敛息而起,有若迷雾中翱翔的两羽苍鹰,凭借先前的印象轻而易举掠到藏经塔三楼外的窗户口。
这时灵空庵各处都点起了熊熊火把,以驱散浓雾,也有女弟子警惕的询问呼喝之声,在黑暗里此起彼伏的传来。
一恸大师伸出右掌,在窗纸上一按,整扇窗户悄无声息的化为齑粉,露出了裏面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
丁原灵觉探察,并未发现库房里有人存在,飘身跃入。一恸大师紧跟着飘落在他的身边,目光炯炯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存放草药的丹室,上百种天陆罕见的灵草、仙花分门别类珍藏其间,飘溢着一股醉人的芬芳。
一恸大师不屑一顾,阔步走到门背后,默默伫立了一小会儿,方才用传音入秘道:“楼梯口守着两名小尼姑。”
丁原不担心一恸大师会对门外两位年轻的灵空庵女弟子束手无策,却再次警告道:“只可制服她们,绝不能伤人。”
一恸大师没有理睬他,随手将一捆药材扫到楼板上,药材落地发出轻微的响动。
外面有一女尼道:“师姐,丹室里好像有动静,我进去看看。”
另一个声音道:“你小心一些,我在外面守着,有事便叫我。”
那女尼应了一声,轻轻推开门,丹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掉在地上的那捆草药还在。她放下手中仙剑,走上前弯腰道:“真是的,好端端的又没风,这草药怎会掉落下来?”
猛一抬头,发现侧旁的一扇窗户已经不翼而飞,她刚想出声示警,背后一麻便软倒在一人怀里。
一恸大师制住这女尼,双眸亮起一簇幽绿的火焰,逼视着对方惊恐的眼睛,用传音入秘催眠似的吩咐道:“将你的师姐唤进来——”
女尼眼中出现顽强的挣扎神情,可哪里抵得过一恸大师的功力压迫。
这手源自魔教《天魔令》第三卷的“摄魂心咒”,虽耗费真元,但对于修为远逊的敌手,却显示出莫大的威力。
门外的女尼久不见师妹动静,也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师妹,你在裏面干什么?”
就听见裏面那女尼徐徐应道:“师姐,你进来一下。”
门外女尼心生疑惑,迈步走进丹室,问道:“什么事,有哪里不对劲么?”
她的脚刚跨进门槛,丁原闪电般从门后欺近,一指将她点倒。
一恸大师松开怀中女尼,低声说道:“小师父,你累了,快睡上一觉吧。”那女尼失去控制,眸中妖艳的绿光迅速消失,酣然昏睡过去。
两人携手,一鼓作气冲上六楼,又制服了八名女弟子。
可刚解决完看守在六楼的三名女尼,塔外却突然响起警音,有人高声喊道:“藏经塔三楼的窗户破损,有人潜入塔内,快去禀报九虚师叔!”
原来塔外的浓雾开始消散,在火把映照下渐渐显露出藏经塔的真身,终被人察觉了破绽。
一恸大师哼道:“这样也好,放手闯吧!”率先纵身飞扑上了顶层。
顶楼的四名女尼以静念为首,听闻塔外报警,刚赶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一恸大师。
情急之中,四尼也不及多问,齐齐亮出仙剑,刺向一恸大师。一恸大师身形飞转,卷起一束狂飙,震得四人踉跄后退。
静念稳住身子,横剑护胸,却瞧见丁原从楼下掠出,不禁惊愕道:“丁小施主?”
丁原点头道:“对不住了,诸位小师父。今日丁某随一恸这老和尚前来,旨在取匣。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蓬莱仙会上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到东海,静念等人听闻面前这闯塔老僧,居然是名垂天陆的云林四大神僧之首一恸大师,更是惊讶莫名。全想不明白,这两位要联手盗取圣匣意欲何为?
一恸大师道:“丁小施主,废话少说,取了圣匣赶紧脱身才是正途!”话音未落,云林绝技金刚佛印轰然鼓荡而出,力压四尼。
静念惊疑不定,一边抵挡一边问道:“丁小施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丁原苦笑道:“说来话长,日后丁某但教不死,必会亲上灵空庵负荆请罪!”说罢袖口一扬,祭出伏魔八宝。
静念等人虽是灵空庵二代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可焉能抵御得住一恸大师与丁原这天陆两大绝顶高手?好在一恸未敢痛下杀招,不然转眼便是血溅五步的凄惨景象。
饶是如此,几个照面后除了静念兀自勉强支撑,其他三名女尼已软倒在地。
一恸大师向静念猛攻数招,不想对面这位貌不惊人的女尼修为已臻忘情境界,施展兰芥剑法全力防守,一招半式间竟也收拾不下。
一恸大师心头着恼,一声冷笑,侧身欺近,一副近身肉搏的架式。静念的仙剑逐渐被压制到一丈方圆之内,但仍不见散乱。
一恸大师觑准机会,左掌金刚佛印虚晃,右手一式“幽明折月手”击向静念左肋。静念不敢硬撼,碎步闪躲,挥剑反击,削向一恸的肩头。
一恸大师运气佛门狮子吼,低喝道:“小尼姑,你敢伤老衲?”右肩蕴起护体真气,往下一沉,左手化掌为爪如电飞抓,缠住静念左臂。
静念受狮子吼一喝,心神摇动,想着对方毕竟是云林禅寺四大神僧之首,稍稍犹豫,剑势便弱了几分。
“噗”的刺入一恸大师肩头袈裟内,静念一声惊叫,却更惊奇的发现没有鲜血流出,自己反被一股莫大的吸力所引,深陷其中不得脱出。
丁原心领神会,不等老和尚招呼,掠至静念身侧,低声道:“得罪了!”
静念应声也软倒在地。
一恸大师不多看一眼,拔出剑来大步迈向库房,说道:“丁小施主,老衲前去找寻圣匣,外面便有劳你把守了。”
丁原望着从口不能言的静念等女尼眼中射出的愤恨惊异目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这时楼下风声响动,守护在底层与二楼的几名女尼已赶来应援。
丁原不欲缠斗,召出天殇琴,以“筑壁”一诀将众尼挡在楼下,近身不得。
几名女尼看不见楼上情形,以为静念等人尽遭毒手,悲愤无已一力猛攻,却一次次被天殇琴发出的蓬蓬光幕硬生生的激撞回去。
正这时候,一恸大师从库房里一闪而出,左手挟着一只竹匣,右掌罡风浩荡朝底下轰去,“砰砰”几声,将那几个女尼震得吐血而退。
丁原收了天殇琴,朝他怒目而视。
一恸大师冷冷道:“放心,死不了。”
两人刚打算破开石壁御剑遁走,头顶上蓦地亮起一团夺目的银色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