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欧式风格的豪华包间,以往它属于杯觥交错,属于你来我往地盛宴,属于风趣横生,宾主欢乐的一个聚会场所。
但现在,则像极了一个审问场所。彭放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余占刚和金杨分站两边,顺山市委书记姚希文忐忑不安地站在中间。
“对不起,彭书记,今天的突发事件惊扰到您,波及了您的安全,我要负全部责任,我代表顺山市委向省委检讨……请组织上处分我!”
彭放语气严肃道:“这事情要是换成普通百姓,一个没有权利直接电话联线市委书记的普通人,又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结果会很严重……”姚希文提心吊胆道。
“不能因为我是个省委书记,就形成‘法律剪刀差’呀,姚希文同志。”彭放问道:“知道什么叫‘法律剪刀差’吗?”
姚希文惭愧地摇头。虽然他印象里接触过这个词语,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具体的含义。
“这是媒体发明的新名词,但它肯定不是一个准确的概念。之所以媒体要生生造出这个词,是因为不如此就难以感慨出某种不正常的现象。他们说在我们的社会上存在一种法律的实施现象。在上层与下层之间,在强势群体和弱势群体之间出现的一种适用标准上的差异。似乎社会地位差距越大,其标准和结果的差异就越大。比如我若不是个省委书记,今天恐怕要吃足流氓地痞和涉黑警察的苦头。”
姚希文连连点头,答不上话。
彭放沉声道:“在顺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和顺上市委市政府要负主要责任。希望顺山市委市政府以此为例,举一反三,严肃查找全市执法战线存在的问题,切实整顿执法队伍。做到自我监督,懂得自我监督,让人监督的另一种执法层面。”
“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一定切实执行省委的要求,坚决杜绝这样的不良现象,请彭书记放心。”姚希文当即表态道。
“放心?”彭书记冷哼一声,“我再问你,你们搞的这个湖州开发区是什么意思?糊弄上级领导还是为了忽悠专项拨款,或者是忽悠广大的人民百姓?”
姚希文脸都吓白了,他低头喃喃道:“这件事情……”
“姚希文同志,请看着我讲话。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这个西海省最大的百姓讲话。”彭放蓬勃的气场四溢,莫说当事人姚希文,就是金杨和余占刚也吃不消。
姚希文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起来湖州开发区是他和黄光耀市长博弈的结果。他是外地空降到顺山的干部,属于“外来户”,连头连尾在顺山才干满三年。而黄光耀是从市委副书记的位置提拔起来的,是顺山土生土长的干部。亦是顺山广大人民眼中的“自己的市长”。
不管是顺山的汽车工业园区还是湖州高新开发区,他都是个后来人。这三年来,他们俩的全部博弈点都放在汽车工业园区的控制权上,湖州开发区是时任副书记的黄光耀一手促成的,亦是他在顺山的耀目政绩工程,水泼不进,加之没什么政绩点,他也就自动忽视。
他小心翼翼地说,“彭书记,湖州开发区是黄市长的心血,也是他当年一手创造的,跑审批跑政策跑资金跑支持,外人根本无法插手。”
“荒唐。”彭放勃然大怒,指着姚希文道:“湖州是你们的私产?是个人的政绩,是谁的老婆外人动不得?它是国家的,是人民的,是党的湖州。你们作为顺山市的党政一把手,是党和国家的罪人,要为国家和百姓的损失负全责。”
“我虚心接受彭放同志的批评,承认并改正错误。”姚希文见彭放发起了脾气,反而镇定下来。一般领导在私下场合批评某人,证明他在领导心中还有分量和位置。要是一言不发或者在大会上公开批评,那证明该领导对他的印象极坏。
“哪怕有些领导甚至全市人民戳我的脊梁骨,我也会把改造湖州开发区的重担背起来,我代表市委请您明年再来视察,保证给您一个全新的面貌。”
彭放语气稍缓,语重心长道:“经济快速发展是好事,但前提一定要健康稳定。而且必须谨慎对待影响经济稳定的诸多不安定因素。尤其是党政领导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各部门之间的协调关系。我党一直提倡和谐发展观。你姚希文若连这点沟通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市委书记。”
“彭书记批评得对,我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虚心向黄市长请教,多交流多沟通。”
正在这时,姚希文的秘书把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朝里张望。
姚希文皱起眉头。
彭放挥了挥手,“有事你去忙。”
“我马上回来。”姚希文快步来到门外,还没来得及发火,他的秘书神秘兮兮道:“我听到一个消息,黄市长正在赶来的路上。”
姚希文一惊,“他知道彭书记来了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