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阁在京都并没有多大名气,但赵院长说这裏集中了六个京都前驻京办的大厨,意思不言而喻。无需跑这六个省,便能吃到这六省的风味名菜。
作为总政直属的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副院长,文职少将军衔,赵永华在赵家不显山不露水,老爷子对他也没什么太大期望,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野心,自得其乐,生活得比同阶层的红色子弟轻松滋润得多。年约三十七岁,看起来就像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面色白净温和,不带半丝威严,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脱了军装看起来像某个大学的助教。
由于他是从会场直接赶来云天阁,还没有来得及更换便装,一身笔挺军服,金黄色的帽饰和将军松枝叶的肩章,颇像已经授衔的少将。确切地说,文职将军称呼存在谬误,‘文职少将’只是一种俗称,并不是严格意义上搞军训、作战谋略或者文艺表演方面的将军,军委也从没有下过晋升少将的命令。
赵永华这种不温不火的性子不大像赵家人,他要是在一线部队,赵家就是再怎么推,也熬不到将军级别。他自己倒是走了个捷径,在军事学院熬了十七年,充分发挥他文职方面的特长,技术级别熬到三级以上,同样能享受大区副职以上的待遇,住将军楼,用专车,生活待遇不比一线部队的将军差。
仅仅从目前的级别方面来衡量,赵家三代中以他和赵庙的级别最高。相比而言,他这个少将算是到了顶顶,再熬十年也不可能晋升中将。而赵庙的仕途却才刚刚开始。
这次宴请的范围非常小,陪客仅有一位,驱车前往火车站接站的上尉,是院长办公室的陈参谋。
三个人,一桌子菜,陈参谋带来两瓶军供茅台。
赵永华首先敬了金杨一杯,十分感谢他在武江对萱萱的搭救。
金杨自然不能端架子,别说赵家已经给予他够多,道海路的老宅,如果换算成金钱,至少上千万,还有官场上看不见的隐形帮衬,他如果没有担当打黑风暴的主力先锋,就不可能阴差阳错外调至清远县交通局,也就不会去县纪委,更没有后来的省委书记大秘的位置。
这裏面赵家貌似没有帮他说一句话,但赵家的影响力已经脱离了开口说话的地步,他们家人的每一个动向,都能被有心人找到脉络。
三杯酒下肚,赵永华脸色微红,摆手说自己仅三杯的量,让陈参谋把金杨陪好。金杨婉拒,说下午还要陪领导去见赵老,喝得脸如猪肝是对赵老的不敬。
听到金杨说去见他爷爷,赵永华大概从萱萱口里得到了消息,脱口说了句,“老爷子对赵庙的扶持不遗余力啊!”
金杨稍稍一愣,心想难道不是因为萱萱的请求,赵老才答应见见彭放?真正的原因是赵庙。随即一想。也许这样才算正常,赵老这样的人物不大可能因为孙女的几句话就轻易答应见某个人。其根本在于赵庙。
赵庙目前属于蛰伏期,而作为一个要干一番大事业大抱负的青年领导,拉拢目前能拉拢的地方大员也是实力培植的一种方式,而且快捷有效。
随后赵永华邀请金杨有时间去他家做客,并问他在京都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他。金杨满口感激。
一餐饭吃了不到一小时,赵永华是学院派领导,不擅长闲聊,一旁的陈参谋倒是能喝能侃,但无奈他不能喧宾夺主。于是一餐饭在中午一点结束。
金杨婉拒了赵永华派车跟随的好意。独自上了一辆出租。
司机问他上哪,他说你先慢慢朝前开,他打个电话。
拨打吴攸莉的电话,占线。
他心想,吴攸莉未必不是在和彭放通话。他遂拨打彭放的电话一试,结果与他想象的相反,竟然马上接通。
听声音彭放似乎在某个饭局上,隐隐能听到杯盏交错声。
“金杨,是不是省里有什么事情?”
金杨一愣,正好不久前姚一民秘书长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广汉市的某座铜矿出了事故,死了四个矿工,还发生了小股群体事件。他和路副省长以及公安监察部门的领导正赶往广汉市途中,有什么情况会及时向彭放汇报。
于是他把这个情况向鹏放作了汇报。
彭放沉吟半秒钟,说了句,“广汉的矿区改观势在必行。”然后问了句,“吴医生呢?”
金杨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但彭放既然交代让他陪同购物,他不能说不知道,只好硬着头皮说,“送回酒店了。”
“广汉矿区的事情,你务必密切保持和姚一民的联系,有事急时向我汇报。另外,下午你安排驻京办的车提前半小时来财政部等我。”
“明白。”金杨说完,彭放已放下电话。
接下来他立刻拨打吴攸莉的电话,这次一拨便通。得知她已经回到长城饭店休息,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随便聊了两句后,他马上拨通了姚一民的电话。
姚一民说形势已经得到控制,让彭书记安心。不过他有意无意提到了组织部部长迟易亦赶到了广汉,和广汉市委书记何家会密谈了半小时。
金杨知道他是想借自己的口把这个消息转达给彭放。众所周知,广汉市是迟家的根据地,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起至今,广汉就被迟家一脉经营得风雨不透,历任书记市长都是迟系人马,而且从上至下,体系宛如铁板一块。
广汉市委书记何家会的老婆是迟家远方表亲,从辈分上排,他要喊小他十岁的迟易为叔。两人同时是省委常委,一个主管组织要务,一人是计划单列城市的副省级市委书记。任何人来西海主政,都必须重视他们这个组合。
迟易毕竟受家族熏陶,表面上尽量低调。但何家会则不然,他一个农民的儿子能爬到如今这个高度,用他的话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能达到现在的高对,他知足。加之年龄也差不多到限,他因此只给给自己面子的人,哪怕对方是省委书记,他怒了一样敢于拍桌子。可以说是西海省彻头彻尾的官场第一刺头。
广汉作为全国五大计划单列市,虽保持省辖市行政隶属关系,但在经济体制和管理权限上相当于省级,经济计划单列,直接向中央政府负责。他有NB的理由和资格。所以屡任省委书记,任何城市和部门都能动,唯独不敢动广汉的班子。
金杨权衡了一下,放弃马上给彭放汇报的念头,决定在见完赵老后找个机会汇报。
正当他不知道这两个多小时怎么打发时,范阳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说邀请金杨去驻京办看看。
金杨也想一睹西海驻京办的风貌。顺便帮彭放观察观察,可谓一拍即合。
不多时,一辆牌照是H95打头的蓝灰宝马七系徐徐停靠在金杨身边,一名半秃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下车,“金处吧!我是范阳!”
金杨一愣,心想这家伙怎么认识我?不过他还是很有分寸地伸手相迎,“不该劳范主任大驾!”
范阳有一双很肉实的手,一双眼睛很明亮,中等身材,穿着很有派,美中不足的是,头上的毛发不多,但梳理得很有序,根根朝后倒,看上去像是窝趟着无数的铁轨。
范阳大概知道金杨的疑惑,他笑眯眯摇晃着金杨的手道,“我听说你们要来京都,连夜想省委办公厅要来金处你的照片,就是怕见面认不出人来,别说,金处比照片上更英俊更精神,年轻有为啊!西海的将来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