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到了死!也就在前几分钟,他才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官员会选择自杀。一如他现在所面临的困境,舆论风暴之下无完巢。
可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死了也没用!他的死换不来家人的安全,换不来充裕安排家人出国的时间。
他一边抵御着由巨大恐惧而带来的焦虑与不安,一边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儿子丁小飞和丁来发,嘴唇动了动,“你们能不能通过关系找联系法制报的总编,让他们不要刊登,给多少钱都行……或者找到那个记者程……让她开出条件,只要她压一压稿,压上三四天……”
丁来发和丁小飞面露苦笑。
丁来发不敢说话,他预感到大厦将倾,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盘算着后路。
丁小飞望着父亲眼中的悲凉和绝望,不敢透露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地传开了,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法治报的问题,包括他请来的好几家媒体记者,都开始拒接他的电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半响,才伸手抚着父亲的枯瘦的手掌,轻轻安慰道:“您别担心,我来安排!”
丁来顺看着频临大乱却依然沉着冷静的儿子,忽然闭上眼,小声道:“让你妈和姐姐带着孩子们马上离开,去和大飞汇合,越快越好。”
丁小飞看了看丁来发和丁香,心中暗叹,父亲不该当着他们俩的面说这样的话。他沉吟道:“现在的风声很紧,出国不容易……”
丁来顺冷笑着睁开眼睛,精芒爆闪,一字一字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从你父亲身上得到好处和实惠,我真落难了,他们也睡不安稳。你马上给何家会打电话,告诉他我的条件,除我之外,我要我所有家人的安全,所有的罪名,我一个人扛,否则,我就鱼死网破……”
“爸爸,威胁永远是下策。您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是人大代表,没经过本级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许可,不受逮捕或者刑事审判。您的时间还充足,我不会让您一个人替全家扛罪,您老了,该休息了,应该离开的是您。”丁小飞语气坚定道:“其实您离开了,他们才会更加放心。您在外面,我和家人在国内才有安稳的基础。”
丁来顺陷入沉思。
丁来发忽然道:“哥,广场上……”
丁来顺没有开口,丁小飞果断道:“让他们马上离开,各自回家,现在针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了。”
丁来发“嗯”了一声,小声道:“那我先去通知他们,明天早晨再来看哥。”
丁来发匆匆离开后,丁来顺和丁小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相同的担忧。
“老三……”丁来顺摇了摇头,喃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乱来临各自飞,兄弟又如何……”
“爸,我马上和何书记联系,趁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前,先把您送出国。”
丁来顺犹豫半晌,忽然看向一旁的丁香,眸光中露出难得的柔情,“你若愿意,和我一起走吧。”
丁香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握住他的手。
十几分钟后,丁小飞拿着电话回到卧室,怔然半晌道:“何家会不答应您离开……”
丁来顺闻言,顿时好像卧床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的整个身子止不住下沉,下沉……
“他怎么说?”好半晌后,丁来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倾向您的主意……”
“哈……哈!”丁来顺蓦然大笑,边笑边喘粗气,吓得丁香和丁小飞不住地替他拍胸抚背。
“我太了解他了,他怎么会放我出去,把风险全部转嫁给他呢。我从来不佩服谁,但现在我却开始佩服他,他为什么三年前就把老婆儿子儿媳孙子送到法国,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杀伐果决,做事不留退路,谁都不敢招惹他,因为他没有后顾之忧啊!”
一直没有出声的丁香忽然开口道:“我认识一个投资移民服务公司的朋友……”
她说这句话时,谁也没有发现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奇异难明的神采,一闪便即消逝。